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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了一下外套,站起來說:“你這話就不夠意思了,荷官要是真的捉弄你,我給你賠禮道歉。”
“說笑,全賴在我牌技不夠精湛。”
彭挽舟氣勢昂然地走過去,單臂撐在牌桌上,看著那個人說:“我給你當一把荷官,敢不敢再來一局。”
“彭姨。”
沈霏微冷不丁插話,暗暗朝阮別愁揣了零錢的口袋上輕拍,沒忘記自己的許諾。
很順勢的,阮別愁輕握了一下沈霏微的手,眼神不摻雜質,澄瑩寧靜。
聽到聲音,彭挽舟神色意外地轉頭,“你們怎麼來了,雲婷肯讓你們在這時候出門?”
“彭姨不也沒歇麼。”沈霏微走過去。
彭挽舟知道這兩人哪能是過來散步的,她沖身邊的荷官打了個手勢,自己將位置占下,轉而對剛才不服荷官的人說:“不玩就換阿婷家的小朋友上。”
在座有些人,其實比沈霏微大不了幾歲,但都是在社會裡摸爬多年的,俗氣沾足,顯得老氣橫秋。
和沈霏微一比,平添好幾輩。
那人坐立不安,挪了兩下沒起身,略微尷尬地說:“玩,怎麼不玩?讓我會會雲婷家的小朋友。”
“這次要是還輸,可別怪荷官。”彭挽舟揶揄,她站在那哪像荷官,像坐莊。
邊上一個人讓了位置,說:“那正巧我歇一歇,看看樂子。”
被當樂子的那個人笑罵一聲,還是不肯起身,本來就丟了不少臉面,這一起來,怕是整張臉皮都要丟光。
和初次涉足這種場合相比,沈霏微已變得遊刃有餘,不慌不怵。
只是她剛要坐下,就被讓位置的人叫住了。
“慢著。”那人把凳子換了,拍兩下說:“熱凳子坐了傷和氣,給小十五姐換一張,這個架可不能吵。”
沈霏微心安理得地接納對方的奉承,托起下巴問:“那熱茶傷不傷和氣?”
那人說不傷,還不緊不慢地為沈霏微把新泡好的熱茶送到手邊,壓根不覺得對方有半點傲。
“伺候得還挺周到。”彭挽舟打趣。
“那可不。”
彭挽舟轉而對沈霏微說:“阿婷前腳才從我這走,你就來了,這不會還是阿婷的主意吧?”
“不是。”沈霏微有點驚訝,“婷姐來也不喊我,不然我也用不著晚上偷偷摸摸出來了。”
彭挽舟到底是老江湖了,姿態平平常常,嫻熟地洗起牌,很自然地說:“你就算白天過來,她又能說你什麼。”
“倒也說不了我什麼。”沈霏微盯起對方手裡不斷翻動的紙牌,“不過白天來不了,十一要寫題。”
桌邊的人面面相覷。
“十一來不了,你就不來了,雙生都沒你們這麼緊密,你們要像阿婷和十六,綁一輩子啊?”彭挽舟不常洗牌,但每每攬下這活,都會露一手。
紙牌好似搭橋,先是攀天而上,又齊刷刷落回彭挽舟掌心,疊得一點不歪。
這花樣不練個十來年,使不出來。
桌上的其他人是外面來的,只是聽過雲婷和舒以情的名,知道她們二人的手腕。
彭挽舟的一句調侃,說得曖昧含糊,只有當事人知道究竟。
沈霏微怔住,頃刻間竟誤以為,被人偷聽到了這兩天裡她頻頻浮上心頭的自娛。
自己添油加醋,自己起鬨,怎麼不算自娛。
事實上,只要她不說,沒人能知曉她的心聲。
所以沈霏微裝作沒有很在意彭挽舟的戲言,只擔心身後的人覺得彆扭,神色很平常地回頭看了阮別愁一眼。
好在阮別愁波瀾不驚,毫無反應。
沈霏微多看了數秒,好確認阮別愁是真的平靜,然後才對彭挽舟說:“先綁著唄,看看誰來剪斷。”
“照我看,只能你們自己剪。”彭挽舟手裡的紙牌如蝴蝶般張張彈起,又相繼疊齊。
沈霏微還在盯牌,察覺耳畔有氣息靠近,溫溫的,帶著潮意。
她不閃不躲,知道身後除了阮十一,再沒有別人。
直又修長的手指撘到沈霏微肩上,帶著一種很隱秘的,類似於盲從的黏附感。
“我不剪。”
沈霏微反應了一陣,才想明白,阮十一是在應彭挽舟剛才的話。
她任由阮十一撘肩,看向彭挽舟說:“彭姨你還沒說,婷姐來找你做什麼,她又不愛打牌。”
“說點事,過段時間你們就知道了。”彭挽舟就是不說,留下個謎題等對方猜。
沈霏微索性不問了。
牌局要贏不光靠運氣,還得會算牌,誰先出岔子,誰就落向頹勢。
沈霏微心算了得,加之又從舒以情那學到很多,她摸牌出牌不像舒以情那麼殺氣騰騰,卻一樣能大殺四方。
時過境遷,阮別愁已不用再盼著舒以情和雲婷來救場,口袋裡那張皺巴巴的紙幣,根本沒有登場的機會。
一局下來,牌桌上其餘人都憋不住短吁長嘆。
彭挽舟笑著在桌上叩了兩下,說:“想要什麼儘管提,有我在這,他們不敢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