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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圍剿張十夢的最終聖戰中,她並沒有頭腦一熱便衝上去。
胸口最珍視的蝴蝶吊墜微微顫抖, 把令人心安的神秘力量不斷送入她的胸口。
就好像是在告訴她:時機未到,再等一等。
她冷眼旁觀,看著莫離慷慨赴死, 看著張十夢大殺四方, 看著盲眼女士驚慌失措, 看著百目真實的同伴們前仆後繼, 眼中閃耀著信仰的瘋狂。
偏偏等到張十夢丟下他們,莫名其妙打碎神樹的主根並衝進去, 在木屑紛飛中順著樹木內部一路向上時, 她感受到了神秘的變化。
蝴蝶吊墜告訴她, 是時候了。
斂去旁觀的冷漠, 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舞扇動她漂亮的五彩大翅膀, 在盲眼女士的催促叫囂中, 在一眾目瞪口呆尚未來得及反應的同伴的目送下,第一個朝著張十夢的背影追去。
張十夢的背影很近很近, 但看上去好小好小。
明明唾手可得,但真伸手去抓, 卻只落得一手金芒。
於是, 以藍級之身, 舞接觸到了真理。
感覺腦子嗡的一下, 像是要爆炸掉一樣,無數畫面在其中不講道理地,層層疊疊地紛紛展開。
與大多數因為不幸的人生而皈依百目真實的信徒們不同,她從一開始,就有著仿佛開了掛一樣的人生。
生在環島商業聯合會核心董事的家裡,舞自打懂事起就開始接受神秘學教育。繼而在展現出過人的天賦之後,宛若小公主一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她曾經以第三名的成績考入門書本校,三年級時已經是五頁徽章的學生幹部。
在入學的那一年,環商會的會長時女士,親自送給她一枚蝴蝶吊墜以示鼓勵。
舞很珍惜那條吊墜,日夜佩戴。
久而久之,她發現那竟然是一條附魔奇物,可以不斷地,仿佛沒有上限地幫助她提升錨定的深度。
漸漸的,她變得開始能夠理解蟲子們的行為,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那些可愛的小傢伙們為自己做事。
最後,她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在蟲子聚集到一定數量之後,總是會產生某種明確的,高度智慧的意識。
她可以和它們交談。
它們告訴舞,它們信仰著被古神們攛掇了世界的,原本的無上主宰,那身負百目,會動翅膀時撒下的都是真理的時光吞噬之蛾。
舞也曾經困惑過。但隨著了解逐漸加深,她甘之如飴地投身美尼歐斯的懷抱。
無論是每當對外人提及她都滿面自豪,卻從不會花哪怕一分鐘陪伴她聊聊的父母;
還是那些當面百般崇拜奉承,背地裡議論她行為乖僻的同學;
抑或對她一切與眾不同的神秘學理解嗤之以鼻的的導師;
從沒有任何人嘗試理解過舞,從未有任何人真正重視過她的想法,她的意見。
舞覺得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只是一個完美的,光鮮亮麗的符號。
血脈的傳承,嫉妒的對象,研究的成果,理想的目標……只需要承載每個人按自己想法賦予她的意義,便足以讓他們滿足。
更多的,更真實的……不需要,不是好事,避之不談,可能的話,予以抹殺。
聲望越高,光環越是耀眼,舞便覺得自己距離所有人越遠,直到與所謂人類這種喜歡把自己擠壓成社會形狀的物種,徹底區別。
所以,在某一天,她欣喜地發現自己長出了蝴蝶的鱗翅。
像大部分百目真實的狂徒一樣,舞是真心實意為自己的變化感到快樂與幸福的。
甚至於不同於大部分信徒那奇形怪狀的變異,五彩的翅膀讓她變得更加美麗。
第一時間,單純的舞將這份欣喜轉告她的導師。
出乎她的意料,那位從未正視過她的老人,眼中竟閃過一絲仇恨。
隨即沒有絲毫溝通的餘地,就仿佛早在等待這一刻一樣,直接在辦公室展開了噩夢。
錯愕之後,舞明白了。
所謂什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過都是人們自私的選擇。
他們將自己,將世間的萬事萬物切分成兩半。
自己理解的接受的那一半,予以頌揚。自己不明白的東西,予以無視。
所謂“正常”的人類,從一開始就無法接受與自己不同的東西。
與這個世界上所有可悲的靈魂一樣,她從一開始就註定是網中之蝶,只能在籠里起舞。
這是名為常識,名為世俗公理,名為公眾意志,名為公序良俗的,本應不具備任何強制力,卻偏偏最牢不可破的牢籠。
那天之前,舞是善良的,她一生連一隻小蟲都未曾傷害過。
但在羽化成蝶的那一天,舞第一次殺生。
在世界樹投影的根莖中,至今為止的人生歷程,走馬燈般閃現而過。
在此之後,是七零八落的,他人軌跡的片段。
有的人因為自我覺醒而遭受S機關追殺;有的人被嫉妒而含冤驅逐出原本的密教;
有的人因為親近之人觸犯禁忌,莫名其妙遭遇連累;有的人僅僅只是平窮而飢餓……
記憶碎片裡的一張張面孔,舞全部都認識。但對於這些教友的故事,她幾乎一無所知。
這一刻,舞熱淚盈眶,她明白了百目真實即便如此混亂而缺乏組織,甚至連信仰的神明都被隔絕在外界無法賦予他們有效的幫助,卻偏偏能夠萬年不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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