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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仲仁戳了戳華琬腦袋上扎靛青方巾的髮髻,“這幾日爹都要過酉時才回來,真挨到那時辰,還不得餓壞了,娘一直記著你放假的時日呢,鮮蝦燥棋子煮了一海碗,我一人怎可能吃完,一起去吧。”

  華琬心裡一熱,“謝謝舅娘。”

  葛氏仔細瞅了華琬,“看來工學堂比舅家的日子好過,身上看起來有幾兩肉了。”

  華琬正要隨李仲仁去廚房,想起她帶回來的木簪子,剛忙從書簍中取出遞給葛氏,“舅娘,這是我在工學堂里雕的,望舅娘不嫌棄。”

  葛氏粗糙的手指摸索著木簪,面色不動心裡卻已暗自喜歡,“也就比你原先草編的值錢些,甚時候拿支赤金的回來,我才高興。”

  “娘!”李仲仁對葛氏俗鄙的要求很不滿,生怕華琬信以為真,做出甚違反工學堂規定的蠢事,又緊張又擔心地看著華琬。

  “哼,我開玩笑的,你安分在工學堂杵著,將來真學成了,甚好東西沒有,快去吃吧,一會麵糊了。”葛氏低下頭繼續縫補,懶得再同這兩孩子說話。

  華琬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跟在李仲仁身後去廚房。

  李仲仁將碗中的蝦子撥到華琬的碗裡,“這是從曲溪里剛打撈上來的,最是新鮮可口,阿琬多吃點。”

  已經到了碗裡,再夾回去反而不妥,華琬謝了李仲仁後垂首慢慢地吃著。

  “阿琬,我下月月底就會去參加太學的補試,若能考上,以後我們在京里就有伴了。”李仲仁溫溫吞吞地說道。

  “沒幾日了,哥哥準備得怎樣,都學會了嗎。”華琬望著神色平靜淡定的李仲仁,直覺哥哥對太學考試已有十足信心和把握。

  “學無止境,怎可能都學會,我只盡己所能,想來應付太學的入學補試,該是沒問題的。”李仲仁頓了頓又說道:“明日的旬假我不能在家裡陪你了,經館裡夫子知曉我要考太學後,特意準備了些功課,讓我於有限時日裡再加緊多學些。”

  華琬笑道:“哥哥安心念書,我又不是小孩子,明兒若舅娘無甚要幫忙的,我便去尋香梨玩,我還帶了件小禮物送她呢。”

  二人剛將棋子面吃完,外頭就傳來柵欄門被推開的聲音,李仲仁側身往外頭望去,疑惑道:“今日爹怎這般早回來了?”

  聽言華琬忙站起身要去迎舅舅,順便朝李仲仁問道:“哥哥,舅舅這幾日為何這般忙。”

  “今年州縣催科提前,爹要在六月一日前勘同秋季稅簿,勘同送縣後,大概就能緩一緩了。”李仲仁也站起身,隨了華琬一道去院子。

  李昌茂見到華琬時擰緊的眉頭鬆了松,關切了華琬幾句後,便讓李仲仁帶華琬去別處玩,自己輕嘆一聲,疲累地推開草遮進屋子。

  華琬擔心舅舅,轉頭朝李仲仁動動嘴唇,無聲地詢問。

  “跟我來。”李仲仁帶著華琬,貓腰悄悄地繞到屋後的木窗下聽牆角。

  第17章 苛賦

  李昌茂的聲音低沉而無奈,“朝廷又要增加賦稅了。”

  葛氏擰眉不悅,埋怨道:“不是去年才加了一項雜稅,叫甚頭子錢的,這還沒半年呢,怎又要加了?”

  “不但雜稅里再添一項農器捐,就連田賦也改了,往年是每畝年納一斗,災年免賦,現今是收成好時納兩斗,災年納一斗,提前勘同稅簿,就是為了這事。”李昌茂抿了抿乾裂泛白的嘴唇,忙了兩個時辰,一口水也未喝。

  “怎會加那許多,今年也未聽說有戰事。”葛氏驚訝地半張著嘴,早忘了手裡的針線活兒,“鄉民錢袋子哪是那般好掏的,無端端地冒出許多賦稅,他們會肯交?會肯給你好臉色麼。”

  “鄉民肯定要怨怒我的,可我能怎麼辦?便是咱家的那幾畝地亦是要添稅。辛虧這幾年戰事不緊,否則仁兒的徭役都免不了。”屋內傳來杌子磕地時磨蹭沙土的咯吱聲,李昌茂起身倒了碗水一飲而盡,潤了嗓子後聲音卻越來越小,“哎,自從七年前發生了那些大事後,這天就變了,一日比一日黑……”

  李仲仁帶華琬回到院子,二人神情皆怏怏的。

  “苛政猛於虎,虧得天公憐憫,我們新宋國這幾年還算風調雨順,各處年年的收成皆不錯了。”李仲仁感慨後,轉頭見華琬仰首痴痴地望著鍍一層淡金色晚霞的天空。

  李仲仁心思微微一動,爹先才提及的七年前那樁大案,便有影響到華家,華家因此遭了難,只是那時華琬年紀尚幼,且未波及華琬的父親,大概印象不會太深刻吧。

  縱如此,李仲仁還是拍了拍華琬的腦袋,忍不住寬慰道:“阿琬,沒事的,都過去了。”

  華琬深吸一口氣,朝李仲仁安心一笑,“哥哥我沒事的,只是朝廷這一增加賦稅,鄉民的許多打算要落空了。”

  上月香梨才與她說,今年家中有了幾擔糧的余錢,莫叔和莫嬸打算去京城再買一隻驢子回來。

  原來那隻叫莫叔牽了去京城做買賣了,再買一隻留在鄉里,平日拉個磨挑個擔兒,能替莫嬸省不少事。

  如今一增賦稅,鄉里各家各戶能吃飽穿暖就屬不易,哪裡還敢有其餘念想。

  “此一時彼一時,說不定明年朝廷就減賦了呢,將來我若能立於天子腳下廟堂之上,定會勸君多多體察民情,減賦稅,解民憂,安民心。”李仲仁見華琬確實未感懷身世,放下心來不免說幾句豪言壯語。

  華琬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葛氏撩開草遮,朝她喊了一句,“杵那做甚,也不嫌外頭暑氣重,回屋子裡歇著,今兒你舅舅回來的早,一會早些用夕食。”

  華琬趕忙答應下,還幫葛氏催促李仲仁去念書,畢竟下月就是太學入學補試,時間緊迫,不能有半分懈怠。

  華琬則回到自己的小屋,從書簍里拿出一塊已經雕出三朵相簇梨花形的香樟木和一把刻刀。

  陸博士分了她許多用於練鐫刻技藝的陰乾小木塊,她瞧這香樟木的紋理細膩又有一股子幽幽清香,還聽說香樟木可以驅蟲防霉,便尋思雕了朵梨花送給好久未見的小香梨,想來香梨會喜歡。

  ……

  第二日香梨聽聞華琬回鄉了,晨食都未用,就帶了篾簍跑來李家尋華琬,李昌茂詢問香梨她爹是否回鄉後,便讓華琬隨香梨去玩和散心。

  “琬姐姐,那工學堂好玩麼,是不是與潘樓街的大瓦肆一樣熱鬧。”香梨滿眼期待地望著華琬,隨手摘一枝狗尾巴草甩著玩。

  香梨記得華琬入工學堂的消息傳遍鄉里時,她的娘和姐姐是一提起就滿臉羨慕,言琬姐姐是祖墳上冒青煙,走大運了,琬姐姐成了吃皇糧甚都不用愁的人,惹得她聽了心裡直痒痒。

  華琬笑道:“工學堂里人多也熱鬧,可卻不是去玩兒的,每日要到學舍學許多東西,博士還會考你功課,只有踏踏實實的,才能在工學堂學到真本事,將來才能有好去處,香梨明年也可以去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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