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頁
意料之中的結果，全場熱烈歡呼，掌聲雷動，當事人卻仍坐在座位上發呆。
包括秦京和龔之韋在內，都以為喬卿只是沒反應過來，於是一邊鼓掌恭喜他，一邊催促著他趕緊上台領獎。
喬卿終於回過神來，慢慢站起身。
走上台階的那一刻，他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封縉雲坐在人群中，因為手傷的原因無法鼓掌，便只用那雙凝神而專注的目光注視著他，舒朗的眉眼深處笑影淡淡，仿佛是在隔空用眼神對他說：
我為你自豪。
和喬卿尚且一無所有時，沒有任何分別。
喬卿的餘光掃過全場，他看到苟子鳴、夏情還有其他《解夢師》劇組的演員都在賣力為他鼓掌，還有坐在稍後排的費靖，巴掌都拍紅了，模樣看上去比他還要激動。
「喬導，獲得了最佳導演後，你有什麼想對大家說的嗎？」主持人把話筒遞到他的嘴邊。
喬卿握著手中金燦燦的獎盃，張了張嘴，那些公式套話的感謝措辭臨到嘴邊，又被他再度咽回了肚子裡。
他不合時宜地又想起了方才那個問題：
他的祈願是什麼呢？
換做是從前剛成為導演、窮到只能蹬三輪車去劇組的喬卿，會毫不猶豫地回答，肯定是拿到崑崙獎名利雙收了；
但是現在他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團隊，不再缺錢，背靠大樹，剛剛拿到金雲獎，想要的任何場地、人手、資源都只是一句話的功夫，也沒有不長眼的傢伙再敢封殺他手底下的演員了。
所以為什麼，他還不滿足呢？
「我想說的是，」長久的沉默引起了一陣竊竊私語，在主持人不得不打圓場之前，喬卿終於開口了，「向曾經所有和我共事的劇組演員、工作人員和投資人、發行方、後期製作等等……向你們所有人，說一聲對不起。」
台下正準備隨時鼓掌為導演營造聲勢的苟子鳴等人，聞言不禁睜大了眼睛，手也僵硬在了半空。
——喬導在說什麼！？
「在拍電影這方面，我是個很較真的人，」喬卿說，「說好聽點是精益求精，說不好聽點，就是偏執狂。我知道我的一些要求非常過分離譜，但每一次你們都能包容我的任性，陪在我身邊，用盡一切手段，去實現我想像中的效果，把導演的異想天開變成現實。」
「很多觀眾都說，我在這部片子裡，做到了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我想說，無論是《解夢師》也好，我和費導的新作品也罷，我都只是負責『想』的那一個人，真正的踐行者，是團隊，是後期，是每一個為了電影細節為之付出心血的員工們。」
「只不過因為我是導演，所以我現在站在了這個頒獎台上，代替那些真正去做的人，領了這個榮譽。」
夏情驚呆了。
她抽著氣，悄悄附耳問苟子鳴：「喬導這是被人奪舍了，還是這是他找別人寫的演講稿？」
苟子鳴搖頭：「不知道。這台詞倒像是縉雲的風格……」
他突然閉上嘴巴，飛快地瞥了一眼大屏幕。
主辦方大概是存心想要搞事，明明是最佳導演的頒獎時間，屏幕上卻忽然亮起了觀眾席的畫面。鏡頭之下，封縉雲正仰頭，全神貫注凝視著台上的喬卿，但最引人矚目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中亮起的鎖屏手機。
——封縉雲的鎖屏是那次探班時，他們在食堂里拍下的大合照。
蛋糕大戰之後，喬卿站在他的右手邊，捲毛上糊滿了甜膩膩的奶油，但因為偷襲成功，青年笑得格外滿足放鬆，像是一隻費勁千辛萬苦後終於偷腥成功的捲毛貓。
周圍的騷動引起了封縉雲的注意，他抬頭看了一眼大屏幕，笑了笑，渾不在意地把手機倒過來扣在腿上，還微微頷首，風度翩翩地朝鏡頭打了聲招呼。
『別看我了。』男人用口型說。
龔之韋抬頭望了一眼大屏幕，同情地拍了拍以拳抵額的秦京：「老秦，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這倆是真不做人啊！
台上的喬卿還在繼續說自己的獲獎感言。
「……最初的我一腔孤勇，為了不讓團隊的努力付諸東流，為了電影上映後能被大家看到，為了替我那位英年早逝的友人，在電影創作的這條路上爭一口氣，絕境之下，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用收視率、獎項和票房去證明。」
「所以，我成了熱搜常駐，成為了不少人口中的『網紅導演』。」
喬卿緊握著獎盃，眼眸明亮，視線似乎一直在盯著台下的某個位置，「我不後悔做這些，因為我確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今後，我希望大家能把目光從我本人身上移開，我是個導演，是隱於幕後，用鏡頭講故事的人。」
觀眾們一邊鼓掌，一邊心想怪不得這倆cp炒得這麼厲害。
雖說娛樂圈情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哪個不是為了多搶點鏡頭、多占據些公眾視野提高知名度？結果這兩人倒好，巴不得把對方推到鏡頭前面自己隱居幕後，就沖這份互相成全的態度，封縉雲當初投資喬卿，真是撿到寶了。
主持人笑道：「喬導有成人之美啊，拿了最佳導演獎，卻隻字不提自己。能攤上你這麼個好導演，你劇組的演員一定很幸福。」
「還好吧，」喬卿咳嗽一聲，厚著臉皮說道，「每次殺青的時候他們都挺捨不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