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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上本來橫眉冷目的老太太反倒一愣,過了一會老太太才冷硬的問:“你怎麼回來了?”

  “孫女是代父親回京述職的。”霍時英跪在原地回。

  “你個小小的的都尉怎能帶你父親回來述職,講的什麼謊話?”老太太似乎真的是很厭惡霍時英,以至於都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步步緊逼。

  這話還真讓霍時英不好回答,直接說她升職了,是皇上下旨要她代父回京的?那顯然會讓人覺得你在炫耀,還把聖旨抬出來壓人,好大的一頂帽子,不管她怎麼說都會落了下乘,碰到這種跋扈的,只按照自己喜好來的人還真是讓人頭痛。

  霍時英正在怎麼醞釀著這話怎麼說,旁邊就有個聲音出來給她解圍了:“老夫人,我看時英也不是那冒失的人,再說這種公幹的事情也不好隨便拿來說嘴,你說是吧時英?”

  霍時英抬頭望去,老太太身邊立著一個梳著婦人髮髻的女子,頭戴金釵,一身月白色的窄袖褙子,柳眉,杏眼,筆直的鼻樑,皮膚白淨,臉型如飽滿的瓜子,雖然已近中年,眼角有了細微的紋路,但看著依然是個婉約的美人,看她的裝扮又不像伺候的下人,霍時英想不起這人是誰了。

  看著霍時英望過來,那女子對她笑了笑,淺淺的微微傳遞過來一種好意。霍時英垂下頭,她討厭把事情複雜化,也討厭要把事情複雜化的人,對老太太這種人只要她討厭你,其實你說什麼都是錯,索性她就直接說了出來:“孫女兩日前蒙聖恩升了涼州參將,這次是奉旨代父回京述職的。”

  果然老太太馬上就爆發了:“呦!你升了個四品的參將就了不得了?你要不是霍家的子孫,你要不是姓霍,參將?你見得著嗎?你以為你了不起了,要是你大哥這會早就做到你父親的副將了,輪的到你在這裡跟我說道,輪得到你嗎?啊?”老太太越說越激動,到最後都喊起來了,不知道她為什麼對霍時英就那麼大的氣性,喊到最後都喘上了,捂著胸口在那喘大氣,她身邊的那個婦人給她又是順氣又是灌茶好一通忙活。

  老太太罵的到都是真話,霍時英老老實實跪在那裡挨罵,埋著頭脊樑卻挺的筆直,眼看兩人就要鬧崩,沒法收場的時候,門口門帘一掀,紅綃走進來小聲的通報:“王妃來了。”屋子裡的人手裡的動作都是一頓,瞬間安靜了下來。

  門口進來的腳步聲有些匆忙的凌亂,步子在門口頓了一下,一個清澈的聲音隨著腳步聲就到了霍時英身邊:“時英怎麼跪在地上?快起來。”

  霍時英的腋下被□一條柔軟的手臂,她順著傳來的力量就站了起來,王妃也是個身量頗高的女子,個子幾乎和霍時英持平,滿頭的烏髮只簡單的挽了一個髻,通身不見任何裝飾,穿著一件朱紅色的僉金袖襖,打扮相當的樸素,她不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只是五官長得周正,眉宇間有種深沉大度的氣度。

  霍時英起身後,後退了半步,彎身對著她行了一禮,稱呼她道:“母親。”

  王妃上前再次攙起她的胳膊:“時英這是從揚州趕回來的?你父親可還好?”

  “父親很好,身體也很健朗。”霍時英沉穩的目視著面前人回答。

  王妃顯然是一個非常有大局觀的人,進門兩句話就把局面扭轉過來,老太太是個專橫跋扈的人,但她更擔心兒子,王妃進門就問起霍真既給霍時英解了圍也把她的注意力轉移開了去。

  老太太果然不再追究,向著兩人看過來,王妃繼續問道:“江淮天冷cháo濕,王爺可還能習慣?身邊可有盡心伺候的人?”

  “父親到了揚州多住在太守府里,太守府自然要比軍營里好得多,我看父親對江淮的水土也還適應,身體一直很好,精神看著比在涼州似乎還要健旺一些。”

  王妃微微蹙眉:“太守府?裴世林嗎?”隨後她又微微點頭:“他們原來就是同窗,住在他那裡也斷不會短了他什麼的。”

  王妃說完,又轉過身朝著榻上的老夫人,行了一禮,給老夫人問安,隨後就牽了霍時英的手把她帶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了下去。

  這時候才有人奉了茶上來,老太太又才不咸不淡的開口:“你半年難得出一次榮裝堂,今天怎麼這麼好的精神?”

  王妃側身對著上首輕聲道:“剛才世子夫人派人到我那裡去,說是聽說時英回來了,要帶著人收拾傾華院,就不過我那裡去了,我想著她反正也要讓人來跟您說一聲,乾脆我就自己過來了。”

  老夫人斜著瞟了王妃一眼,很不高興“哼”了一聲:“連個丫頭倒是都比你精貴了,還要你自己走一趟。”

  這老太太當真是什麼事情都任性而為,一點餘地都不給人留,不過王妃顯然不是跟她一個段數的,霍時英只見身邊這個女子臉上毫不波動,她根本不接老夫人的話茬,反而笑盈盈的對她道:“這都酉時了?今天怕是要耽誤母親晚膳了,要不媳婦今天就留在您這叨擾您一頓?我也好好伺候,伺候母親?”

  果然老夫人馬上就撇了撇嘴道:“我不要你,你回去吧。”又指著霍時英道:“把她也給我帶走,回來就折騰人,本來都要擺飯了,偏偏這時候來煩我,快走,快走。”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下榻,嘴裡還不斷抱怨著。

  王妃和霍時英當然也不想待在這裡,順勢就都起身給老太太行禮告辭,老太太被人服侍著穿好鞋子站在地下,一手扶著那個中年美婦對行過禮起身站在她跟前的霍時英問道:“你父親可有話帶回來?”

  霍時英想都沒想張嘴就來:“父親他很惦記您老人家,他讓您保重身體,等邊關平定了,他就辭官回家好好孝順您。”其實霍真什麼話都沒給家裡帶,但霍時英不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觸霉頭。

  果然不管老太太有沒有聽出真假,但面上是滿意了,她們也就就著這個形式退了出來。

  出了錦華堂,院門口等著四個丫鬟,一抬滑竿式樣的抬椅,王妃卻沒有上抬椅,沿著錦華堂外面的石板路向西走去,丫頭婆子簇擁著她,霍時英自然只有跟上。

  王妃的步伐不緊不慢雍容而端莊,她一直沒有說話,望著腳下的路,心思似乎沒有在這裡,霍時英只好開口道:“母親是否身體不適?”

  王妃的氣色其實不太好,臉色暗黃,嘴唇的顏色很淡,周身縈繞著一股虛弱之氣,如此自然的神態幾乎全憑她身上的一種氣勢撐著。

  王妃終於停下腳步,她轉過身來面對著霍時英,她看了她好一會,望著她眼裡的神色複雜,霍時英一時竟然沒有看懂,這個中年憔悴的婦人最後清淡的笑了笑道:“沒什麼,老毛病了。”

  “母親要保重身體。”霍時英接著她的話道。

  王妃再次轉身往前走,她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二哥知道你回來了,很著急,一會你就去他那裡用晚飯吧,免得他擔心。”

  “嗯。”霍時英點頭應著。

  又走了一會,王妃低頭望著腳下再次開口道:“你一個女子,卻在外面做著男人的事情,面對的都還是些殺戮斷絕,國家天下的大事,很不容易,內宅這種婦人的瑣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畢竟我們一輩子活的就這是這麼個方寸之地,眼界也只有這麼大”

  “我沒放在心上,王妃的心胸,眼界也不窄。”霍時英的語調裡帶著一些笑意。

  王妃再次看過來,幽暗的光線下,她的雙目如燭火般明亮,最後她又笑了一下,這個笑容比剛才她笑得要明亮了很多,她說:“你長的很好,把你教成個這樣你父親可沒有那個本事,你的老師是誰?”她的聲音清澈而又低緩,很容易讓人產生傾聽的好感。

  霍時英的回道:“老師的名號母親可能沒聽說過,老師他姓唐,大號世章,原是個出家的道士,算是個方外之人,據說是十多年前父親到冀州公幹,在老師掛單的一家道觀里與之偶遇,兩人談經論道三晝夜,最後父親把他綁了回去,這十多年他都在父親的帳下做幕僚。”

  王妃輕笑出聲:“這像是你父親干出來的事。”轉而她又有些感慨的道:“原來是個隱士了,這天下博大,市井深山都藏有高人。”

  霍時英笑道:“母親的氣質也非常人可比。”

  王妃再次轉頭看她:“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你這氣度。”

  霍時英只是笑:“母親過獎了。”王妃也輕笑,兩人一路走來氣氛不自覺就輕鬆起來,兩人的見識都有一定的高度,進退之間到仿若朋友一般。其實十年前霍時英見到的王妃,給她的感覺是個冷漠而高貴的人,十年前她端正的坐在太師椅上高抬著下巴,看著她在下面給她磕頭行禮,神態冰冷而高傲,現如今她眉宇之間冷硬之氣被憔悴取代,憔悴虛弱之間又有著豁達和從容。氣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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