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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臨河的窗戶大開,裴世林站在窗前,留給霍真一個深沉的背影,霍真進門看見裴世林,“嗤”的笑了一聲,他把腰間的佩刀解下來,“啪”的一聲往桌上一拍,桌子被震得一陣晃動,然後“嘩啦”一下拉出一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往那一坐。

  裴世林那深沉的模樣再也裝不下去了,轉過身來,剛要說話,霍真一抬手打斷他:“裴世林我今天就問你一句話,你是要做個純臣,還是妄臣?”

  裴世林站在那裡兩手抄進袖子裡,胖壯的身子如一尊佛,他望著霍真然後說:“那你是想做個孤臣了?”

  霍真一愣,忽然間他身上的那種暴nüè之氣就為之一泄,片刻後,他朝著裴世林招招手說:“來吧,坐吧,咱兩好好喝頓酒。”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話,小廝魚貫而入非常速度的上了一桌酒菜,最好的金陵酒,最精緻的揚州佳肴,兩個男人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沒有人說話,彼此的神態都有幾分寂寞。

  後來裴世林喝成了一張黑紅的關公臉,他有些大舌頭的對霍真說:“難得你霍真還有點真性情了,他們,他們,唉!都哪裡去了啊?”

  霍真人到中年身上的紈絝之氣依然不減,喝道高深處,兩腳翹到桌上,身子斜倚著椅背雙手交叉握著放在腹部:“他們還是他們,世間哪有絕對的對錯,錯的只有立場,造化弄人罷了,難得你看不開。”

  他們,二十年前的他們是京城名聲赫赫的五大公子,兩個出自功勳世家,一個顯赫的皇親,一個響噹噹的外戚,一個名滿天下的才子。他們是同窗,他們生命中最璀璨的歲月曾經彼此參與,二十年前一場藩王逆謀案,五個人全部被卷了進去,兩大功勳家族全部覆沒,才子被腰斬,霍真遠走邊關,裴世林被外放到苦寒之地,當年的腥風血雨那是另外一個故事,那時候他們很年輕,他們也很傻,除了血性就剩下天真,最後以及慘重的代價學會了成長。

  一頓飯吃到日落黃昏,說的少,喝的多,最後裴世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蒲扇一樣的大手使勁拍著霍真的肩膀,霍真攤在椅子上,兩眼發直,順著他那個勁道就滑到了地上,裴世林手裡空了也沒發現,猶自說道:“霍,霍真,老子知道事理,國,國難當頭,老,老子不做烏龜,明天咱兩就去搶他娘的去,這幫滿嘴仁義道德的王八蛋,這幫蛀蟲。”

  裴世林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外面伺候著的人亂鬨鬨的一鬧,人聲漸漸遠去,霍真躺在地上望著房頂的眼神直直的。

  第二天,霍真帶著大批兵馬的出了揚州城,隨行的還有揚州太守的儀仗,沒過幾天整個江淮之地就轟動了,霍真這回搶糧比較文明,第一家搶了江淮豪族中最有勢力的一家,裴家,裴世林就是裴家的人,他們也不喊打喊殺的,霍真帶著兵把族長家的宅子圍了,裡面的人不准出也不准進,圍個七天,估計這家人的存量消耗的差不多了,然後遞了拜帖進去說來買糧,族長自然是要扯皮的,但是裴世林親自拿著帳本在一邊不吭不哈的站在,裴家最大的保護傘也用不上了,最後族長也只能霍真說什麼是什麼了。

  拿下裴家別人家就順利了,管你有多顯赫,你能顯赫過太后的娘家嗎。霍真只強行搜購了幾家最有錢的,運糧的隊伍就壯觀的延綿出百里,從百姓到貴族全部譁然,震動了整個江淮之地。

  韓棠一直在揚州等到霍真收糧回來,霍真回來的當日就由林主簿作陪,隆重而高調的宴請了他。

  宴席過後的第二日韓棠啟程回了京城,揚州離京城一千多里路,韓棠回去半月後聖旨就來了,聖旨封涼州兵馬總督霍真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統領揚州所有兵馬。另命霍真即可啟程,回京述職。

  收了聖旨和虎符後,當下涼州軍營里就沸騰了,各個軍營來賀喜的地方大員絡繹不絕,霍真的位置當真是坐到極致了,天下兵馬大元帥,超一品的官位,再升無可升了,霍家這下子可說是火里烹油,太旺了。

  霍真笑眯眯的應酬了一天,轉臉過來當晚很早就下令關了營,之後他的軍帳內燈火通明一直到天亮,幾個高級幕僚加上林青一起研究那道聖旨一夜,最後由唐世章定論,霍真拍板給皇帝去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文書,文書由林青執筆,言辭委婉,長篇大論,其意思就是說,現在對岸大軍壓境,這邊一卻盤散沙,霍真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權力集中,此時回京延誤時機,也延誤戰機,望皇上體諒臣的一番苦心,回京述職之事當容後再說。

  八百里加急送出去十日後又一道聖旨下來,這回聖旨的內容是:涼州邊軍盧龍寨一役,殲敵兩萬,戰功卓越,所有將官原地升遷一級,賞金百兩,另都尉霍時英歷有忠勇之義,戰功顯赫,封明威將軍,領涼州參將,代兵馬大元帥上京述職。

  此次聖旨霍時英從從五品連越兩級,明威將軍是正四品的虛銜,參將卻是正四品武將實權,她終於可以在涼州軍名正言順的領軍一方了,這也不是一次簡單的升值,作為霍家培養了二十多年的這一代霍家在軍中的真正的代表,她終於正式的踏上了政治舞台。

  接了聖旨霍真和他的首腦團才把懸著的心放了回去,霍時英在涼州軍營里接的的聖旨,等應酬完了一眾道賀的人,回了霍真的帥帳,她又特意掏出聖旨來鄭重的看了兩眼,然後隨手卷了卷遞給霍真:“給,回來拿回去供進祠堂里去吧。”

  霍真接過聖旨古怪的看了她兩眼,一邊的唐世章被逗的哈哈大笑。

  霍時英轉過身去很恭敬的給唐世章作了一個揖:“老師,我要回京面聖了,你有什麼要囑咐我的嗎?”

  唐世章還在笑,他邊笑邊擺手:“我沒什麼要囑咐你的,你也不用我再囑咐你什麼了,你長的挺好,沒讓我失望。”

  霍時英還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那老師要我帶什麼東西回來嗎?”

  “讓我想想啊。”唐世章仰頭望著帳丁思索:“嗯,京城有個魚惠娘,她做的一個千刀魚好吃,十幾年前吃過了,難得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個味道。”

  霍時英一臉茫然,唐世章接著道:“嗯,聽說她現在在韓丞相府上做廚娘。”

  “我不認識韓丞相。”霍時英為難。

  “你不是認識韓棠嗎?”

  “那我想想辦法。”

  轉瞬霍時英又道:“那個什麼魚從京城帶回來也吃不了了吧?”

  唐世章恍然:“哦,那倒是。這樣吧,要是你見到皇上能討他老人家歡心的話,給我在他的私庫里討一套前朝的秘史,三洲志吧。”三洲志是講的前朝末代的三個藩王造反,開啟了歷經百年的內亂,中間有本朝開國太祖起家的很多秘聞,是本禁書,外面買不到的。唐世章還真敢要。

  霍時英流著汗說:“我儘量吧。”

  霍時英跟唐世章說完又轉過身對著霍真:“我走了後,把馮崢調到我的營里,那些人一天都不能停了操練,先讓馮崢帶他們。”

  “嗯。”霍真板著臉坐在公案後面點頭。

  “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了。”

  霍真揮揮手,霍時英又轉過去給唐世章行了一禮:“老師,時英告辭了。”

  唐世章也微笑著到:“去吧,明日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一路小心。”霍時英再次行禮才轉身退了出去。

  唐世章笑看著霍時英走出軍帳,霍真指著她的背影問唐世章:“我這女兒是給你養的吧?你看見沒有,連問都沒問我一聲。”

  唐世章端著茶碗輕笑著搖頭:“這孩子,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難得啊,她把你放在心裡才不理你的,這你還琢磨不明白?”

  霍真咂著嘴搖頭,無不感慨的說:“真是大了,這是要飛了。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不如她。”

  唐世章扭頭看了看霍真那張感慨中有些得意的臉,又望向霍時英走出去的地方,目光反而露出幾分憂思,他忽然道:“皇上兩次下旨,這麼大費周折,其意怕都只是為了見上時英一面而已。”

  唐世章話音一落,霍真的臉色也沉了下去,唐世章嗓音低沉,語氣帶著深意:“時英第一次嶄露頭角,是在嘉熙二十七年,一夜奔襲羌人的達淦部落,滅了一族,解了盧龍寨被圍攻之困,那年她才十六歲,當時戰功報上軍部,大駙馬可是在朝會上摔了笏板才給時英掙了一個校尉。後來就太子監國了,那以後時英的戰功可是再沒有拿到朝會上討論過,幾次升遷都是夾在別人軍報里,不聲不響的就完事了。”

  唐世章說完後,兩人都沉默了很久,半晌後霍真忽然嘆了口氣,說了一句無關的話:“我父親,後來給時英賜了個小字,叫安生。”

  唐世章皺眉扭頭望過去,霍真捏著眉心又道:“那年是嘉熙二十八年,父親回京述職,回來就給時英賜的小字。”霍真說著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老人家老了,心就軟了,他最喜歡時英,他想給時英鋪一條後路,可時英這樣的誰能接得住?誰家又能容得下這樣的……父親那次回去應該是見過當時的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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