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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時英的眉頭微微皺起,舉目四下一望,忽然抬腳走到走到一背街處的巷子口,那裡有一家攤販,生著兩爐明火,擺著兩張桌凳,是一個麵攤,霍時英走過去和攤主說了幾句,把手裡的面巾投入火爐里,看著方巾燒成灰燼以後才又走了回來。

  韓棠抄手站在路邊等著她,她回來後兩人相視笑了笑,非常默契的誰也沒說什麼,又往前走了出去,韓棠卻心下瞭然怕是這個驕傲的平國公世子霍時英也是不想招惹的。

  兩人散著步幾乎走過半個揚州城,終於找到一家茶樓,茶樓臨著一條穿過揚州城的內河而建,河兩邊林立而建灰瓦白牆的民居,河上有搖櫓的小船,船頭一盞燈籠,悠悠遠遠點點燈火帶著朦朧的水汽。

  韓棠和霍時英上了這家茶樓的二樓,找了一個臨河的雅間,推開窗戶下面就是河水,撲面而來的空氣裡帶著cháo濕的水汽,河對岸民居里雞犬相聞之聲隱隱傳來。

  小廝上了茶水小點,屏退書童,雅間裡只剩下兩人,韓棠開門見山的就問:“霍都尉可否告知這次羌人入侵的經過嗎?”

  霍時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斟酌著開口:“我們在羌人王庭有細作,大約半年前接到消息王庭有異動,但是消息不確切,兩個多月前我趕過去了一趟。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已經集結了兵馬,我只來得及把消息送回來。接著就是盧龍寨一戰,盧龍寨阻了羌人三天,燒掉了他們兩萬人馬。”

  韓棠目視著對面的霍時英繼續問道:“你過來時可知江對岸三洲情況如何?”

  “涼州已經徹底淪陷,另外兩州州府兵馬還沒來得及集結,羌人騎兵的速度很快,各州府全部淪陷,只剩下地方的兵馬還有一些零星的糾纏。”霍時英答得從容。

  “羌人何以會來的如此之快,我們為何敗得如此狼狽?”韓棠的話裡帶著隱隱的責備之意,目光望向桌面,面上呈深思之色。

  霍時英有片刻的沉默,最後還是開口道:“其實羌人來的快慢都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韓棠豁然抬頭注視著霍時英,霍時英目視著別處侃侃而談:“我們開國百年,整個國家的內陸百年未動過兵卒。西疆和涼州是一道屏障,強撐數十年,各州府的兵庫怕是十年都沒有得到過補充,太安逸了。”

  韓棠怎會不明白這是一個外強中乾的國家,只是再往下說就會牽出朝堂的風雲,已經賓天的先帝是個軟性子的人,朝令夕改的事情屢屢發生,整個朝堂的風氣幾十年間,表面一團和氣,花團錦簇的,內里卻是個爛攤子,整個國家表面是繁華簇錦的昌隆盛世,實則內里已經是千瘡百孔。整個民族從上到下確實不知憂患太安逸了。

  韓棠的右手不自覺的放到了桌面上,修長的食指和中指輕叩桌面,這似乎他思考的習慣動作,片刻後他道:“我聽說涼州軍這次幾乎沒有打一仗,是第一個撤到揚州的?”

  “確實是。”霍時英毫不避諱的答:“涼州軍如果不撤下來,那麼大燕就真的危矣。我不懂治國之道,但單從軍事角度上來說,兩股有生力量的角逐最後勝利的不是看哪一方占的地盤大,仗是靠人打的,沒有人再大的地方也守不住。”

  韓棠目視著霍時英思索她的話,霍時英繼續說道:“如果涼州軍最後戰到一兵一卒,那麼整個燕朝就再也沒有能攔得住他們的軍隊了。”

  霍時英的話說完,韓棠陷入沉思,從霍時英的話里韓棠至少知道,涼州軍這次兵敗如山倒的撤退,至少是有計劃的實施的,涼州兵馬總督霍真沒有這個膽子,應該說誰都沒有這個膽子敢把羌族人放進來,那麼霍真所有的作為就是通天了的,也就是當今的聖上是知道的,可既然知道又把他派來做什麼?皇上到底想聽什麼實話,自己這次來又到底要幹些什麼?

  韓棠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擊,霍時英也張口問了一句:“韓大人能告訴我當今聖上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韓棠皺眉望過來,霍時英截斷他即將要出口的話:“韓大人可知,涼州兵馬總督霍真一路南撤搶了三洲豪族的糧倉錢庫,現在他還打算搶江淮。”

  韓棠的瞳孔微縮,盯著霍時英電光火石之間所有的思路瞬間貫通,涼州軍撤退,霍真搶糧,兩月之間如此多的朝廷軍隊這麼快速的就集結在了揚州,這是以天下為局,下的多大的一盤棋,他豁然站了起來,來回焦躁的走了幾步,最後走到臨河的窗戶前,長長吐出一口氣,似乎又平靜了下來,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國家不是沒有錢,只是錢都不在國庫里,怪不得皇上要派他來,怪不得霍時英要問當今聖上是個什麼樣的人。

  揚州不能亂,這裡是都城的最後一道防線,也是整個帝國的最後一道防線,皇上需要知道霍真的態度,而霍真是皇上手裡的刀,這刀用完了是棄是藏也真的完全取決於皇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可這又讓韓棠如何回答,他雖算是天子近臣,當今聖上喜歡啟用新人,他剛入朝為官時,當時還是東宮太子的聖上就曾用過他,也讓他在那時就無意中站到了皇上的隊伍里,但是聖意難測,他還不算是皇上最近的近臣,怪不得韓林軒會說他此後是入閣拜相還是六部徘徊端看此一役了。

  霍時英看過的來的目光灼灼,韓棠幾經躊躇方道:“其實皇上是治世的英主,他識人善任,胸有鯤鵬,溫文爾雅,登基三年至今朝中局勢依然安穩。”

  霍時英垂下眼皮,難掩失望之態,治世英主就不是一個平庸無能之人,識人善任說明有很好的政治眼光,胸有鯤鵬,說明他有胸懷天下之志,溫文爾雅,說明他善於忍耐自控力強,登基三年朝中局勢沒有大的變化,說明他至今沒有施過雷霆手段,圖窮匕首見的真性情至今沒有人見過,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人真正的知道。

  片刻後再抬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具是目光複雜,心中各是不同的滋味。

  當晚臨近深夜,霍時英才和韓棠在茶樓分手,約定第二天見面,各自回去睡覺了。

  第二日清晨,霍時英和霍真兩人住的東西廂房幾乎同時傳出動靜,兩人都是當兵的,作息差不多,霍時英洗漱完去給霍真請安,一起吃早飯的時候果然裴太守的請柬到了,當時霍真從侍衛手裡接過燙金的請柬翻開看了一眼就隨手扔在了一邊,鼻孔里還隨之“哼”了一聲,及其的不屑。當時霍時英就坐在霍真的下首處,看了她爹一眼,什麼也沒說,也沒問。

  吃過早飯,父女倆各自都有事情要忙,霍時英要帶著韓棠去巡營,不管怎麼說他是涼州巡察使,這個時候涼州軍營里是什麼情況他要知道,霍時英昨晚上就答應了他。至於霍真,他的事情更多,父女倆是前後出的家門。

  霍時英到韓棠下榻的驛站時天色才剛大亮,江淮之地天氣cháo濕,初冬時節,清晨往往會有些霧氣,空氣仿佛隨手一抓就能攥出一汪水一樣。

  霍時英站在驛站的門口,遠遠看見韓棠穿過庭院向她急步走來,韓棠還是一身湛青色的長衫,外面罩著同色的斗篷,斗篷領口嵌著一圈雪白的兔毛,髮髻間插了一根木簪,整個人看著樸素而清貴。

  霍時英其實不太喜歡應酬韓棠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心機複雜,極為聰明,於人情世故上特別敏感,善於窺一斑而知全貌,稍稍行差踏錯就能被其探知根本,但好在這人的品行看著還好,她不討厭他,應酬起來也不覺得很累。

  韓棠走到跟前早早的就拱起手:“勞煩霍都尉久候了。”

  “韓大人客氣,在下也是剛剛才到。”霍時英站在原地回了一禮。

  韓棠見霍時英穿著軍服,腰間配著長刀,頭髮眉毛上都沾著細小的水珠,身後還有一匹在踱步的馬,心知她是一大早就騎馬過來的,心裡對她守諾,對事認真又多了幾分肯定。

  兩人都不是囉嗦的人,幾句寒暄過後就出發了,霍時英是騎馬來的,韓棠卻是只有一輛烏蓬馬車,兩人一人騎馬一人坐車。韓棠坐上馬車才琢磨出一些不對味來,好像一般家裡有女眷出行的時候,都會是家裡的男人騎馬,護衛著坐車的女眷,他們兩這好像倒過來了,韓棠倒是沒多想別的,只是想著以後霍時英勢必要回京的,她將來只怕遇見這樣的狀況還不少,想著就不禁在車裡輕輕的笑了一聲。

  揚州城外軍帳延綿二十里,各個地方來的軍隊自成一局,正是剛剛過了出操的時間,一路過去一片亂鬨鬨的嘈雜之聲。

  一條剛剛成行的土路穿過整個營地,幾隊從外面操練的回來士兵和霍時英他們擦身而過,領頭的將官因為平時身處天南地北大家都不認識,見面根據軍服打個招呼就過去了,大家相安無事。

  行到一半時,霍時英忽然勒住馬頭,抬手示意一旁的馬車也停下,皺著眉望向土路的盡頭,地面微微傳來震感,韓棠掀起馬車的帘子往外看,霍時英正引著馬車靠向路邊,自己策馬護在了馬車旁,她回頭看了一眼車裡的韓棠欲言又止,韓棠望向前方土路的盡頭一隊馬隊以奔涌之勢往這邊飛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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