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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卿辭撫摩她繃緊的背,“那是你第一次殺人?”

  她慢慢鬆弛下來,點了點頭,“得到每一種藥都很難,我已經習慣了。”仿佛想到什麼,她的唇角輕翹了一下,“你給我的錫蘭星葉最容易,真好,我還以為要最後才——”

  話語到尾聲含糊不清,左卿辭半垂著睫,看她溫軟無力的依偎,吐息之間儘是甘甜的酒氣,又道,“如果文思淵扣著藥,索要一夕之歡,你會不會應?”

  她醉意朦朦的在他胸口蹭了蹭頭,“不會的,他要的只有寶物,胡姬的身子又不值錢。”

  眉梢一挑,他勾起小巧的下頷,語氣有點危險,“你肯讓我親近,也是因為這不值什麼?”

  她沒聽出來,懶懶的回答,“不是。”

  左卿辭繼續問下去,“那是為什麼。”

  長睫半睜半閉,她將睡未睡,已經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看著你,我會變的很奇怪。”

  他調整姿勢讓她更放鬆的依偎,“怎樣奇怪?”

  她不知該怎麼形容那種yù/望與破壞糝雜的衝動,迷糊了一會才道,“我想要你,想咬破你的嘴唇讓你流血,撕開你的衣服把你吃掉。”模糊的話語到最後,她的眼睛已經闔上了,“可是我不敢,你很可怕,明明很弱——為什麼——”

  未說完的話語消失了,雪夜中唯有燈花爆響的聲音。

  “吃掉我?”凝視著睡去的人,左卿辭的長眸深而危險,指尖輕描她眉間的弧度,“真有趣,原來我們想的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昨晚提前放了一章,這是第二更呦

  ☆、雙絲網

  朝陽初升,厚重的宮門逶迤開啟,紅色的宮牆高不可攀。積雪被清至道邊,露出了地面cháo濕的烏磚,石柱和螭首的青石勾闌綿長深遠,曲尺形的廊廡連起一座又一座宮殿,雄渾而壯闊。

  前殿的建築莊重威嚴,內苑則是秀雅精巧,池苑中有玲瓏假山,引入渠水遍植密柳,築就泉流連環宛轉,淡化了宮禁中無形的壓抑。

  曲徑邊的軟椅坐著一個少女,她披著灰貂軟裘,容顏姣美,雙眸明湛,額角猶帶稚氣,突然間眸子一亮,喜叫出來。“二哥!”

  英武的青年快步走近,可不正是左/傾懷,在他身後又現出另一個頎長如玉的身影,少女瞪大了眼,倏的站起,踉蹌奔了幾步。“大哥!”

  左/傾懷嚇了一跳,立即趕上去扶住,“晴衣別鬧,仔細跌傷,你這腿——”他不確定的打量,驚訝而又喜悅,“你已經能走了?”

  “你們怎的一起來了?”左晴衣雙眸盈起了淚,又禁不住笑,“我每日都在練習,大哥說的果然是真的,我的腿已經好了。”

  噙著淚的笑顏令人憐愛,左卿辭審視一番,嘉許了兩句,薄責道,“天這樣冷,怎麼在外面等。”

  他喚過一旁侍立的嬤嬤,攙扶著左晴衣向樓內行去,兄弟二人緩步隨行,雖然腿腳稍慢,但她確實已能行走,不久可望與常人無異。

  “我等著心焦就出來候著,本來只想嚇一嚇二哥,誰知見到大哥就忘了。”左晴衣翹著嘴抱怨,語中有難抑的歡悅。

  儘管並無血緣之系,然而這麼多年左/傾懷定期探視,早已將這個活潑善良的幼妹視出親出,兩人qíng誼極好。如今見她與左卿辭見面不過寥寥,卻這般親熱,他心底酸澀,表面無事的打趣,“要是提前告訴你大哥同來,只怕晴衣要奔到宮門邊去等了。”

  左晴衣也不否認,“大哥上次來已經隔了許久,早知今日入宮,我昨夜定會喜得睡不著。”

  拋開複雜的qíng緒,左/傾懷見她神采飛揚,深覺安慰。“虧得大哥在江湖上覓來的良方,那群御醫還說什麼無法可治,簡直是庸徒。”

  左卿辭輕描淡寫,“大概機緣巧合的對了症,其實全仗晴衣自己苦練,定然不少艱辛。”

  左晴衣不無得意的點頭,“那是自然,我摔了好多次,胳膊都跌紫啦,娘娘心疼得說了我好幾回,可一想到大哥為了我去那麼遠,我在宮裡走幾步尚練不好,太沒臉了。”

  自她跌傷了腰脊,左/傾懷一直牽懸憂掛,如今終於放下心。“娘娘一定喜壞了,父親知道了也會很高興。”

  左晴衣喜孜孜道,“娘娘說我痊癒了要多走動,年節期間宮宴又多,特別為我制了一批新衣。”

  左/傾懷心頭一動,晴衣已及笄,若不是橫生意外,也該訂下親事了。如今山河圖一事塵埃落定,一些流言也已散去,想必淑妃娘娘也有了打算。他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左卿辭,見對方僅是微笑,仿若全然不察。

  左晴衣沒想那麼遠,卻是記起另一事眼眸一亮,“說起宮宴,我上次見著沈國公家的孫小姐,人長得美,舉止秀雅大方,聽說曾與大哥同往吐火羅,可是真的?”

  左卿辭漫不在意,“確有此事。”

  左晴衣點了點頭,心無誠府的坦言,“若是她,倒也配得上大哥。”

  左/傾懷在一旁聽著不妥,“晴衣胡說什麼,這些哪是姑娘家該說的?”

  左晴衣略為委屈的辯解,“哪裡是我胡說,沈小姐時常被邀至宮中,她容顏出色,氣質不凡,娘娘們都極口稱讚。據說是因山上學道,至今尚未婚配,娘娘們私下議論,說她一路護送大哥去西域,年歲相近,又有同生共死的qíng誼,合當匹配,所以好奇才多留意了一些。”

  “宮中真有此意?”左/傾懷聽她言語鑿鑿,半信半疑,下意識心頭一咯,沈國公雖無實權,但頗有地位,為人老練油滑,顯然是要將未來的靖安候爵押在左卿辭身上了。“大哥覺得如何?”

  左卿辭對上兩人好奇的目光,神態波瀾不驚,“我邀她同行,不外是看重她身為金虛真人高徒的藝業,並無其他。若說年歲相近,又何止我一人,沈姑娘的師弟與她一同學藝,豈不更為適宜?”

  左晴衣失望的扁了扁嘴,“大哥不喜歡?我瞧著她挺不錯,還以為能當嫂嫂呢。”

  左/傾懷說不出是失望還是輕鬆,心底百味摻雜,若他就勢應了聯姻,承爵一事上無疑能得沈國公府的傾力相助。可他隨口推脫,又遲遲不肯回府,到底如何作想,全然無從揣測。

  沈曼青與宴歸來,先去見了祖父,辭出來後又向北苑而行,過了三重院子,進了殷長歌所居的獨苑,一入苑就看見一個矯健的身形如鷹擊長空,攪起漫天劍影。

  她在一旁等候,殷長歌直到一路劍法練完才歇下,收劍後略點了一下頭,神色平淡。“師姐。”

  沈曼青覺出異樣,若無其事的詢問,“這幾日家中有些瑣事,或許疏漏了幾分,長歌可覺得有哪裡不適之處?”

  殷長歌活動了一下左肩,心不在焉道,“都很好,勞師姐掛心了。”

  沈曼青試探道,“明日大約無事,我陪你去桃葉渡游賞,可好?”

  殷長歌靜默一刻,答非所問。“師姐近一陣可曾練劍?”

  沈曼青頓生尷尬,近日她頻繁與金陵淑媛交遊,晚間又有家中的姨嬸伯娘連番敘話,幾乎連獨處的時間都沒有,如何還有心思練劍。

  殷長歌問的很直接,“師姐已無心於劍,是打算嫁入世家,從此絕足江湖?”

  乍逢質詢,沈曼青意外而láng狽,她力持鎮定,“我並未作如此想,師弟何來此問。”

  殷長歌凝視著她,言辭句句逼人,“我與師姐同入師門,朝夕練劍寒暑不易,而今僅止數月,師姐已棄了舊習,大約金陵之安樂,遠勝過天都峰之清苦?”

  “長歌!”殷長歌一直待她尊敬愛重,從未如此鋒利的指責,沈曼青羞惱生怒,漲紅了面頰。“我廿載未歸,初回府眾多親眷往來,人qíng酬應纏身,疏了練劍確有不是,回頭自會去向師父請罰,不敢當你這誅心之責。”

  殷長歌凝視著她,尊貴明麗,珠玉盈身,儼然是金陵世家貴女,唯有那一身大方嫻雅的氣質,依然與昔時無二,他忽然軟下心。“師姐,你可知外界所傳紛紜,均道你與左卿辭有qíng?”

  沈曼青靜了一靜,她當然清楚,甚至也知道消息從何處散出。

  雙親辭世早,她自幼被傳克親寄養山上,多年來家中不聞不問。她以為此生終不過仗劍江湖,息隱山巔,誰知吐火羅一役後,靖安侯親子現身世人之前,她又蒙聖上詔中提及,國公府突然發現還有一個孫女。

  她儘管是國公府謫出,卻是摽梅已過。江湖女俠的名號聽來風光,並不合尋常世族擇媳的標準。靖安侯府為武將世家,大公子既已歸來,即使安華公主不喜,侯爺也必會想盡方法讓親子襲爵。而這位不諳弓馬,翩翩文弱的未來世子,正需要一個qiáng悍的媳婦主理中饋。

  這一類的話府中的姨嬸伯娘說了無數次,她如何能對殷長歌開口,唯有勉qiáng道,“都是些無根之謠,長歌何必污了耳朵。”

  殷長歌看她的神qíng,澀然一笑,“是不是謠言,師姐心底清楚,左公子看似隨和,實則城府極深,若他有心於你,也不會明知你在金陵,卻無往來之意。”

  不等回答,殷長歌又道,“何況他與蘇雲落之間的糾纏,師姐在試劍大會上也是親眼所見,縱然尊長有結親之議,師姐又如何面對?”

  同門師姐妹爭一個男人,還是出自正道之首的正陽宮,怎麼看都難免淪為江湖笑談。

  沈曼青沉默,這些事她何嘗不曾想過,然而——

  殷長歌一言切中她心頭所思,“不錯,她是個胡姬,最多僅能為妾,可她畢竟是師妹,以師姐的清華,去和同門師妹爭奪公子的寵愛?忘卻師門教導,只為一個候門命婦的虛名?”

  “長歌!”她喝止了他,心亂如麻,竟是百口難辯。“你不懂,我——”

  她不願面對被人dòng悉的窘迫,卻又說不出口,際遇和身份讓她處於一個異常尷尬之境。或者潛心修劍,安守huáng卷青燈,孓然一身向隅求道;或者入世為婦,生兒育女終老家宅,放下叱馬江湖的夢想。

  她正青春,擇前者如何甘心,擇後者,以她的出身如何能嫁凡夫。家中遲來的熱絡雖為利用,又何嘗不是為她鋪了一條世俗之路。

  “明日我動身回山,至於師姐是走是留,全隨心意。”殷長歌等了半晌,見她久久說不出話語,漸漸的熄了心,“桃葉渡我是不去了,倒是有句詩不知師姐是否聽聞。”

  他停了一瞬,終道,“南望水連桃葉渡,北來山枕石頭城。一塵不到心源淨,萬有俱空眼界清。師姐的心與眼,所思所看,實在太多。”

  ☆、半山亭

  颳了兩日北風,籠罩多時的霧靄突然散了,視野空前的清明起來。

  左卿辭所居的這幢別業依山而建,從地勢較高處望去,層層碧瓦飛甍,可眺玄武湖千傾煙波,積雪擁晴川,浮影融天光,山河盛色盡入懷中。

  左卿辭閒來無事,起興讓白陌在半山亭設了書案筆墨。邊角置著暖炭,配上香茗果盤邊繪邊敘。畫了一半或許是倦了,左卿辭收了笑,漫談閒敘也歇了。

  宅院凝雪未化,亭內炭火燒得極旺,甚至烘得人微微沁汗,蘇雲落將裘氅卸了,枕在美人靠上,取出雙蝶古鏡把玩。鏡中的眼睫又長了,她看了一會,隨手取過一把裁箋的細剪,正要修短,左卿辭傾身握住她的腕,拿開剪子丟在一旁,不輕不重道,“好端端的剪什麼。”

  他也在曲欄坐下,將她攬在懷裡,溫熱的手緩緩摩挲她的頸。俊顏仿佛在凝思,眉眼深遂,不知藏了多少心事。

  蘇雲落覺得他與平日似有些不同,“你心qíng不好?”

  “雲落在關心?”他忽然挑了一下眉,“這可是頭一遭。”

  分不出他是調侃還是輕嘲,她想看他的神色,卻被按住了後頸。他解開她的長辮,指尖恰到好處的揉捏,清悅的聲音轉開了話題,“喜歡這樣?”

  半晌,她輕輕嗯了一聲。以前從不知道,被人觸撫的感覺是這樣好,讓她全身鬆散,不由自主的伏在他膝上貪求更多。

  螓首斜斜的伏著,濃密的烏髮披滿薄窄的肩,一截小巧的耳垂從絲髮中透出,白生生的惹人,左卿辭輕捻了一下,“過兩日我們離開金陵,去琅琊賞游一番。”

  她略有點詫異,冬日裡誰都不愛在外奔波,他又是極講究舒適的人,“那邊有事要辦?”

  他的回答悠然閒散,“琅琊八景久有勝名,正好消冬,這個時節金陵無趣得緊。”

  她想了一想,“你不想回去。”

  顯然這場出遊是為了躲開年節必須回府的難題,左卿辭並不否認,“雲落這般聰明,對我的事知到了幾分?”

  她遲疑的沒有接下去,他心思多,既然從未言及,她也絕不會起意詢問。

  俊逸的臉龐半傾,左卿辭垂目一笑,“告訴你也無妨。”

  理了一下思緒,他起了個頭,“三十年前的靖安侯府並沒有如今的聲威,老侯爺昏匱無能,正妻無所出,養了一大堆庶子,軍中的聲望也泯滅無形。庶子間為爭爵花樣百出,流為市井笑談。我父親的生母身份低微,他不想再受欺凌,自請邊關從軍,在一場征戰中受了傷,被我娘所救,兩人在當地成婚,隨後有了我。原以為一家人就此長居邊關,沒想到父親軍功越來越盛,將一眾兄弟比得越發不堪,待祖父過世,聖上欽點父親襲爵,將安華公主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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