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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這一隊裡有人逃了,就隨他去,可剩下的也都不能用了。他們許是並未參與背叛,卻因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瓦解也不會再信任、維護主帥,這樣的兵士拉到陣前,都是累贅;若是無人逃也無人來認,一個個都夾了尾巴做人、想見機行事,賽罕不打算責罰卻也絕不會再留,都遣了回鄉,或是讓給旁的營里去。

  誰知,之後的情形卻完全是期盼之中,意料之外。幾日後非但那真兇前來認罪,整支隊的人也都褪去衣袍,風雪中,赤膊自縛而來,齊刷刷單膝跪地,任憑主帥發落。還有什麼能比挽回這換命的兄弟更讓人痛快?賽罕大喜,當即集結隊伍重封副將、重整先鋒隊,一個個群情渲染之下,士氣大漲。

  今兒是開春頭一場比試,不拘陣勢,烈馬飛奔,校場上翻起一片片融化的泥浞,泥水冰雪隨著馬蹄飛濺,仿佛奔騰在滾滾浪頭;長劍彎刀,弩箭飛弦,一個個驍勇之士,抖盡寒冬的束縛,展開筋骨與喉嚨,與那助陣的戰鼓號角和鳴,響徹原野!

  今日贏家正是他率領的左先鋒隊,怎的能不暢快!

  回到大營,賽罕下令燃起篝火,大鍋煮肉,讓這一身泥水的兵士們好好吃一頓。待看著他們三五成群嬉鬧著潑洗,賽罕這便轉身離去。

  夕陽已盡,天邊只余了一片殘光的晚霞。一路往回,光亮漸走漸逝,賽罕的步子較之從前稍是緩慢。按著往年慣例,開春頭一場練戰,本該與弟兄們暢飲一番,此刻卻抑不住覺得該往回去,那種心膩、腳卻不由人的感覺讓他不由蹙蹙眉,不是太自在。

  未及帳前,阿木爾已是迎在身邊。賽罕目不斜視,負著手依舊保持自己的步伐。阿木爾略彎腰恭敬地隨著,隨時聽侯主人的問話,可一路主人一個字也沒有。他斟酌著想開口,小心瞧了瞧那臉色,又咽了回去。

  汗帳中已然掌了燈,不是往常清亮柔和的燭光,是依了賽罕曾經的慣用燃了火把。主僕進得帳來,無需多言語,阿木爾已是輕車熟路伺候他脫了泥水的衣袍,裸膀擦洗。收拾停當,換了乾淨的中衣卻是懶系帶結,見阿木爾又奉上袍子,賽罕擺了擺手,逕自坐到案前。

  見主人不多吩咐竟是撿起案上的冊子看了起來,暮色已沉,便是公務當緊,也扛不得腹中空空,阿木爾遂開口問道,「主人,何時用飯?」

  「擺吧。」

  賽罕應了一聲,眼皮都沒抬,目光只一行行走起手中公文。阿木爾不覺皺了皺眉,略遲疑地看了內帳一眼方轉身離去。

  在灶火旁預備,阿木爾還是犯難,那碗黃油粥盛了出來卻端在手中燙著,不知該不該往托盤上放。斟酌半天,倒底還是丟下,只在湯肉邊小心地添了一隻小勺……

  今兒一早他剛伺候飛雪豹梳洗立整、餵飲飽,不待牽出馬廄竟見主人親自來取。不多言,翻身上馬,丟給他一句「去收拾收拾。」驅馬離開。阿木爾聽得一頭霧水,收拾什麼?收拾哪裡?問不及,只得自己揣測。一路往回各處去瞧,也不見可收拾的,直到站在汗帳外,這便更起了疑惑。

  最後一處了,只能是這裡,可這近身服侍早就分配給了啞魚,怎的忽地又讓他去?挑了帳簾,夜燈已熄,陽光不足夠,外帳暗幽幽不覺人氣,卻是整整齊齊,絲毫不見零亂。猶豫著進得內帳,一眼瞧見榻上的一片狼籍,阿木爾的心咯噔一下,立刻知道昨夜這帳中是何光景。

  高几上燭淚斑斑,蠟未盡彎向一側,凹陷出一個奇怪的形狀,像是點燃時手不穩只燎燃了一側。打火石也不在原處,胡亂地扔在枕旁。榻上被褥褶皺零亂,仿佛被人揉踏了千百次;點點血跡在淺色褥單上那麼鮮艷,像是剛剛滴落,只是已不見那血紅的主人。四下尋,才見蜷縮在榻腳后角落里的人。身上的衣衫周全,領口的盤扣也結得嚴實,只是沒戴頭巾,青絲散亂掩去半邊臉,面上蒼白得幾乎透明,不見半分血色,若非那雙大眼睛直愣愣地睜著,真像死了一般……

  看著眼中景像,阿木爾只覺喉中發緊,想咳,怕驚了她,略略吞咽一口,低頭開始收拾。

  其實從第一日她進帳伺候,阿木爾就悄悄懷疑她能挨過幾日。主人的怪脾性瓦剌營中鮮有人不知,年紀輕輕就封了大將軍,這些年征戰,他收攏了不少女人。輕狂之時偶一興起也有要了的,只不過三兩日就送走,比換件衣裳還便宜,有的走時連名字都叫不出。隨著年紀長,戰事凶,一仗收了人,他連看一眼都不及,這兩年再未有人伴至身邊。

  這一回收了喀勒,想是暫無去處不免安逸,這便收了帳中人。阿木爾起先也當是主人圖個一時暢快,沒想到竟當真拿她做仆女用。遂他不敢怠慢,認真指點,把近身服侍的點點滴滴都教給她。誰知剛剛教得事事妥當,今兒這一場便都打回原型。只是,這女孩是個心細體貼之人,身子雖弱卻吃得苦,人小心,也極和善,這幾個月阿木爾與她熟捻起來。原當她與諾海兒一樣,要與自己一起在主人身邊長久下去,這一來,恐相處的時日不多,心裡不免生出異樣。

  手中邊忙著,阿木爾邊往那角落裡瞟了一眼,又有些納悶兒。草原人皆尚英雄,女人們都仰慕那能征善戰的男人。千里草原,能與主人一比高下的男人不多,狠厲的名聲讓人膽寒之餘更添威力,再者主人還生了一副這般的容貌,雖不大合族人的慣常,好看卻是沒人能駁。曾經收攏的女人多是來自各首領帳下,更慕英雄。遂每次人來,即便知道是一時之事,可按著規矩,輸就認,坦然而來,斷不推脫。甚而有那有些姿色的,還會打扮一番,使些手段,以期能常伴身邊。遂阿木爾從未見有人像她這般,仿佛熄了火星的碳盆,死灰一攤。難不成昨夜主人不似從前,卻是折磨她了?不能啊,折磨一個弱女子,主人哪裡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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