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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斯把英文部分從頭到尾讀了遍,連咖啡都還沒上,他用檸檬水的玻璃杯壓著合同的一角,簽了名字。

  姜清晝動作更利落,看也沒看,直接翻到了最後兩頁需要簽字的地方。

  王潔覺得一番心血落了空,唉聲嘆氣半天:「你們…算了……」

  三個人聊了沒多久,一個穿著燕尾西裝的白人走過來,盯著姜清晝的臉,既抱歉又唐突:「請問你是姜清晝嗎?」

  姜清晝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麼叫過,只是對方的口音不太標準。

  「不是。」他沒笑,看上去臉色輕鬆,「你認錯人了。」

  對方明顯沒信的樣子,在旁邊立了很久,似乎有點尷尬,最後還是走了。

  王潔和路易斯面面相覷,等人的背影徹底消失,才開口:「怎麼騙人?」

  姜清晝沒什麼表情,眼神垂在桌面上,身後是落地窗和乾熱的陽光:「應該是我媽在找我。」

  「噢——」王潔煥然大悟,「這麼嚴重嗎?要把名字丟了?你不叫姜清晝你要叫什麼?小張?」

  姜清晝懶得跟她開玩笑,想了想時才說:「你注意點。」

  王潔比了個敬禮的手勢:「我保證。」

  「不要提我。」姜清晝把鋼筆的筆蓋合上,「拍照不要拍到我,不要發在社交軟體上。」

  王潔很無語地看他:「想得倒挺遠。」

  實習生活並不算輕鬆,於叢一度懷念起在校外打零工的生活。

  杜楠消息靈通得可怕,帶著他打過幾次會展的工,杵在媒體中心裡做接待,有時是家裝的展,有時是工業類的。

  早上八點跟著大巴去,下午六點能準時收到兩張百元鈔票。

  輪到廣告公司,於叢得六點半起床,趕上七點十分前的地鐵,擠進門前排了長隊的電梯,八點前打上卡。

  那天鬧鐘沒把人叫醒,於叢遲了接近半個小時,在地鐵車廂里心悸得厲害,好在頭暈目眩前地鐵到站了。

  車廂頂部的音響正毫無情緒地念著站台,手機響了。

  鈴聲和鬧鐘是同一款,莫名地刺激著人的太陽穴。

  於叢看見一串全然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老家。

  來電人情緒很平,平靜得近乎有些冷漠。

  「請問是於叢嗎?」

  於叢愣愣地說是,身後地鐵關門的倒計時想死,很侷促地叫著。

  「你父親在監獄裡自殺了,目前正在搶救,剛才通知了你母親,她過來的途中身體不太舒服,暈倒了,現在也在醫院,你在哪裡呢?現在能過來一趟嗎?」

  於叢沒什麼知覺地站了很久,忘了自己怎麼回答的,只被一陣轟鳴喚醒,背後擁擠的地鐵往下一站駛去,發出悽厲的嘶吼。

  他趕到醫院花費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期間接到了童曼的電話:「你爸走了。」

  於叢還在機場等車,正打算找摩的,全身血冷得很快,覺得童曼鎮定得可疑。

  「……他最後有說什麼嗎?」於叢很艱難地發出聲音。

  童曼的語氣像是一縷被吹散的青煙。

  「沒有。」

  於叢把這段日子忘得很快,想不起來當時是如何地混亂,他和童曼難過了多久,只記得當時他站在那扇黑漆漆的大門外,心想著,還是功虧一簣了。

  姜清晝在私人收藏圈裡小火起來是正好是聖誕。

  他捉襟見肘的日子稍微好了點,但還是潦倒得讓王潔有點迷惑。

  「大哥。」王潔有幸進入他的新公寓之後,不太理解地看著添置的東西,「也沒見過你以前有這少爺做派啊……」

  公寓裡的家具和用品大多是新買的,設計款、藝術家品牌堆了一屋子,從王潔的角度純純在給房東送錢。

  姜清晝不以為意,從冰箱裡拿了瓶礦泉水給她:「什麼急事?」

  「哦!」王潔恍然,「你跟我去一場吧,幫我看著點,有時候不知道該不該下手。」

  姜清晝又擰了一瓶,仰頭喝了口礦泉水:「好。」

  王潔在通達的大道上開了一會,像是想明白什麼:「我知道了!」

  姜清晝表情沉沉,看著車外。

  「你現在是賺錢了,使勁花是吧!」王潔握著方向盤,找了個形容:「就那種,彌補童年的感覺。」

  姜清晝在後視鏡里的表情有些無可奈何,沒說什麼。

  「終於不花你媽的錢了。」王潔打趣地笑他,「開始大方了啊!」

  「還有多久到?」姜清晝毫不猶豫地扯開話題。

  「於叢!」

  於叢擠出熙熙攘攘的隊伍,聽見杜楠隔著人群喊他,想了想還是停下腳步。

  「就走了?」杜楠額邊還有汗,在十月底的人群里擠得很焦急。

  他沒什麼精神,手裡還捏了一沓彩色列印的簡歷,思考了一會才點點頭。

  「你投了哪幾家啊?」杜楠歪著頭,瞟了眼簡歷上方寥寥的宣傳單,「這麼早就走?」

  於叢瞥了瞥遠處火紅的橫幅,人群里野心勃勃,幾百家企業在這尋覓著合適的人選。

  他不覺得這其中有自己。

  「算了。」於叢語氣有點疲憊,「我績點不好。」

  「不好也得去啊!」杜楠頓了下,著急地反駁他,「而且就後面兩年差點,有什麼不好的,走走走!」

  他被杜楠硬拖著擠進隊伍,熱絡地跟招聘負責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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