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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姜清晝也沒回答。
於叢隔著半米,跟他對視了幾秒,有點遲疑:「去吧。」
姜清晝沒什麼表情:「你想去嗎?」
於叢在典雅過頭、人氣不足的法國餐廳里牽了他的手,又很快鬆開,好聲好氣:「去吧,我都好多年沒過聖誕節了。」
姜清晝帶他去的地方有些熟悉,是那種陌生里冒出的熟悉,於叢找了半天,沒看見電影院三個字。
「這裡。」姜清晝很自然地在他腰上扶了一下,「頂樓。」
於叢被帶到了一個類似咖啡廳的地方,沒有檢票口,店名後標了映畫兩個字。
立在門邊的人和剛才餐廳里的服務生造型相似,看見姜清晝就比了個手勢,要給他們帶路。
看電影的地方是更像是呈台階狀的餐廳,十幾張相隔挺遠的雙人沙發麵朝著一個地方,面前的小桌上各擺了甜品,還有支香檳,插在一個冰桶里。
「……姜清晝。」於叢見到沙發就往上一趴,「你知道現在像什麼嗎?」
「像什麼?」姜清晝俯身把他的衣角理平整。
「像我第一次去你宿舍。」於叢調整了姿勢,往懷裡塞了個抱枕。
姜清晝眉毛挑了挑,沒說話。
「你怎麼不問為什麼?」於叢有氣無力。
「為什麼?」
於叢扯了個假笑:「你們宿舍不僅有電梯,還有空調,在當時給我的衝擊很大,太奢侈了。」
姜清晝發出類似笑的聲音,問他:「要毛毯嗎?」
「不要。」
姜清晝沒再說話,室內的燈漸漸變弱,直到徹底熄滅,沿著台階的燈帶發出瑩瑩微光。
他靠著沙發坐下,伸手攬過於叢,連著那個散發著消毒水氣息的枕頭一起抱著。
「姜清晝。」於叢眨也不眨地盯著熒幕變亮,提了新問題:「我們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裡?」
「來過。」姜清晝說得很慢,注意力落在於叢的忽明忽暗的表情上,「你在這刷過牆,之前是個酒吧,改成餐廳映畫了。」
於叢隱約想起來一些,又記不太清楚,只知道當時每回和姜清晝出校門都會開啟新世界,玩得挺驚心動魄的。
換到今天,反而記不清了。
昏黑的放映廳里逐漸有聊天的細聲,面前放了部節奏很慢的文藝片,隔了幾分鐘有人開了香檳,發出嘭的輕響。
姜清晝感覺於叢玩他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湊近了一些,下巴碰著他的肩膀:「你要喝什麼嗎?」
於叢沒回答,呼吸很平緩。
「我給你拿?」姜清晝又問,「我一會開車。」
聲音很輕,在曖昧的空氣里戛然而止,姜清晝低頭看他,發現於叢睡著了。
看上去睡得很安心,兩隻手放鬆地搭在他的腿上,表情很靜,沒有要打呼嚕的徵兆。
姜清晝怔了怔,沉默地看著他,往沙發上靠,給於叢留了一些往後的位置。
電影沒頭沒尾地正好在一個雪地里,男女主人公的對話在他聽來根本銜接不上。
他面色不變,心裡像有什麼東西驚醒了,小聲地自我控訴,說姜清晝這麼多年毫無長進,根本就不懂安排。
於叢緩緩醒來時,冰桶里只剩下一灣冷水。
他有點不太相信地看著屏幕,扭頭問姜清晝:「我睡著了?」
演職人員表跟著片尾曲往上推,姜清晝聲音懶懶的:「嗯。」
「演了什麼?」於叢問。
姜清晝語氣沒變:「忘了。」
散場後接近凌晨,溫度驟降,側面車窗蒙了層很薄的霜。
於叢系好安全帶,沒什麼掩飾地打了個哈欠。
姜清晝表情不算好,開車之前說:「困了說,可以早點走。」
於叢撇嘴:「來都來了。」
姜清晝無意中發現於叢的新口頭禪,過了會才評價:「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想什麼?」於叢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來都來了。」姜清晝聲音里幾乎沒什麼感情,「別浪費了。」
於叢不知道他在較什麼真,嘟嘟囔囔地說了什麼,靠著車窗不動了。
姜清晝沒再咄咄逼人,把車開上了高架,才說:「空調熱嗎?」
於叢含糊著應他:「還好。」
「那冷嗎?」
「啊?」於叢不明所以,「不冷啊,太冷我會自己調的。」
姜清晝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很專注的樣子,於叢忍不住要合上眼,才聽到了他的聲音:「你自己說的。」
於叢再次驚醒了,有點迷茫,不知道剛才半醒間說了什麼。
「你以後要是不舒服,就自己動手。」姜清晝語氣冷靜得要命,仿佛在念什麼執行指令:「你要是不願意,就跟我說。」
於叢發了會呆,轉過頭看姜清晝,眼神清明,隔了很久才說:「哦。」
核桃路乾淨得就像是全天不斷有人在打掃,兩側的梧桐樹維護得稀稀拉拉,葉子落了大半,地上卻看不見蹤影。
於叢有點晃神,直到手機鈴聲打斷他飄忽的思緒。
來電人是童曼。
姜清晝只聽見突兀的鈴聲,下意識地放慢車速,接著就聽見於叢好聲好氣地跟對面說話。
「吃過了。」
「下班了已經。」
「嗯,我記得,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