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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室友是個女生,正敷著面膜,在小餐桌邊,架著右腿吃泡麵,好奇地往他們這看了幾眼。

  於叢看上去已然靈魂出竅,拖著腿換了拖鞋,往客廳里走,挑了個最近的單人沙發坐下。

  杜楠見到他要死不活的樣子,無名的火又竄了起來,咬牙切齒地問:「你給他做展?」

  於叢呆呆地看向他:「是海華。」

  「你那狗屁老闆讓你負責的?」杜楠扯了毛巾擦頭髮,「還是你自己要負責的?」

  「……算是他安排的吧。」於叢斜在沙發上,除了開口說話,一動不動。

  杜楠不可思議地說:「他讓你負責,你就負責了?你們公司就你一個人了?」

  於叢看了看他,又耷拉著眼皮,沒說話。

  「你還跑去找美院的人!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杜楠差點要跳起來,「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給肄業校友開畫展是吧?你是不是記性不好啊?你快畢業的時候因為他吃了多少虧,你還給他做!你還給他做!」

  他看起來立刻就要暴跳起來打人,大概是他托李小溪帶他回母校找老師的事傳得很詳細,有點自暴自棄地放棄解釋,垂著頭不說話。

  杜楠做了個深呼吸,問:「你和他見面了嗎?」

  「見了。」於叢如實說,「他回國了。」

  「……你。」杜楠的臉氣得都有點扭曲,「那他什麼意思呢?真就是來做展的啊?他賺大把錢,看得上你們公司?打什麼算盤呢?」

  於叢含糊地自言自語:「可能吧。」

  「不是。」杜楠恨鐵不成鋼,「姜清晝是什麼樣的人,他的家庭是什麼樣的,你還沒見識夠?還湊著往上趕呢?」

  一半用作客廳一半用作餐廳的安靜下來。

  於叢連眼皮都不想掀了,半躺著坐在沙發里,臉上沒什麼血色,把瘦巴巴的手腕縮回袖口,像個合上的貝。

  「誒?」正在吃泡麵的室友抬頭,面膜上沾了幾滴辣椒油,「你們也認識他啊?」

  「誰?」杜楠很不耐煩地問。

  「姜清晝。」陸路花準確地報出了他罵的人名,「他是我們工作室大客戶嘞。」

  於叢恍惚,朝她看過來。

  「就是這個名字,比較少見,而且好帥的,我還以為是藝人咧,怎麼啦,他還在海華做大客戶呀?」她嗦了口泡麵,呼啦啦地響了一陣。

  杜楠臉色發青地轉過來,問她:「你還給他剪過頭?」

  「嗯吶。」藝名哈娜網名A花花的陸路花暫且沒意識到事情的複雜性,積極地回答問題,「他是美國回來的?反正感覺挺有錢的。」

  信息一一對上,杜楠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你還跟他聊什麼了?」

  陸路花想了半天,泡麵里都只剩了點湯:「沒聊什麼哇,他就來了兩次,問我是不是住附近呢,還說自己被人甩了,從上海甩到了洛杉磯。」

  於叢聽完,怔怔地看著她的泡麵碗,什麼都沒說。

  「嚯。」杜楠簡直要被氣笑,「還有呢?還說了什麼?說你住在附近了嗎?不會還跟你打聽你家在哪吧?」

  陸路花笑了笑,說:「我只跟他說不建議租在楊昌小區,聽你們說的,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啊?」

  臨時作為一家之主的杜楠身心俱疲,感覺到無可挽回的事態:「沒畢業呢。」

  「誰沒畢業?」陸路花加完班,又吃了夜宵,精神得很,不恥下問,「大客戶嗎?他和你們是一屆的。」

  頭頂上方的日光燈苟延殘喘地發出噪聲,光線隨著不太穩定的電流輕輕跳躍,消耗了最後一絲寧靜。

  「我收拾收拾睡覺了。」於叢沒什麼情緒地站起來,神色空空地往房間走。

  於叢的房間向西,緊鄰著浴室,還有熱氣源源不斷地從中湧出來,溫熱而潮濕地擦過他的側臉。

  杜楠氣勢高昂地說了半天,也沒敲醒一個幹了十個小時活的策展打工人,忍不住嘆口氣,在他身後囑咐:「洗了澡早點睡覺,別擱那七想八想,聽見沒?」

  於叢默不作聲地關了門。

  客廳里剩下的兩人面面相覷,陸路花裹了個慘白的面膜,看上去無比茫然,小心翼翼地問:「楠哥,我說錯話了嗎?」

  「不關你事。」杜楠安慰她,「下次那個姜什麼的去工作室,你別給他剪頭了。」

  「哦。」

  「算了。」杜楠又改口,「你給他剪,多弄點貴的,就你們那種幾千塊的東西,多給他用,聽見了嗎?」

  「好吧。」陸路花抱起泡麵桶,覺得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於叢沒什麼困意,只覺得力氣被用光了。

  房間的門板很薄,隔音效果約等於無,等了很久,門外才沉寂下來,他從房間裡唯一的那張旋轉椅上站起來,拉開個門縫,確認沒人站在外頭堵他,才輕悄悄地走向洗手間。

  躺上床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小區樓道里沒什麼實質作用的照明燈已經熄滅,四下靜謐,有種不管不顧的安詳。

  於叢躺得筆直,全身僵在窄窄的床上,閉著眼想平靜下來,好好想想這周做了什麼,但眼皮又沉又酸,沒給太多思考的時間,他閉上眼,在凌亂的思忖里睡著了。

  房間外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有小動物叫喚的動靜。

  他做了一個很流暢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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