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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清晝扯著嘴角笑了笑,沒說話。

  於叢忽然叫她:「李小溪,你要不要下班了?」

  她聽懂了於叢委婉趕人的意思,哦了一聲,從長長的實木桌邊站起來,還是笑著:「姜老師,我送你?」

  姜清晝動作停了下來,好像在思考。

  於叢不露痕跡地嘆了口氣,像是早早預料可能送不走這尊大佛,轉過身對小溪說:「你先走吧。」

  「那你們咧?」小溪問完,已經是貼著牆根、預備跑的姿勢。

  於叢臉不紅心不跳:「我跟姜老師說下費用的問題。」

  他說得像真的,小溪眼睛在兩人之間來迴轉了轉,悄無聲息地溜了,順帶關上了辦公室那邊的燈。

  三流的策展公司里只剩下盞光禿禿的吊燈,光還是暖的,均勻地鋪在會議桌和地面上,烘得房間裡不那麼淒涼。

  「費用還有什麼問題嗎?」姜清晝表情意味不明,故意問他。

  於叢沒說話,在原地站了一會,像是做了什麼決定那樣抬起眼:「有點話,想跟你解釋一下。」

  姜清晝那點很隱秘的雀躍消失了,目光沉沉地盯著他。

  「我知道這個價格對你來說還好。」於叢站在光線不充足的地方,「但吳四方的確給你開高了,後面我儘量,儘量做好。」

  姜清晝的臉色陰下來。

  於叢沒看見似的,自顧自繼續說著,聲音平穩柔和:「他不知道你和我…以前的事,我也不會和他提,就算提了,他應該也不會給你打折。」

  他三句話裡帶了兩個吳四方,繞著合同上的八十萬兜了一圈,姜清晝笑了聲:「原來真的有費用要聊。」

  他笑得很輕,眼睛裡沒什麼溫度,帶了點譏諷的意味。

  「嗯。」於叢無可奈何地垂著眼睛,「就是想跟你解釋清楚,既然你已經找了海華,我會好好做的,姜老師。」

  姜清晝看著他,感覺思緒被這些話扯成了一片一片,全身的骨頭都僵硬了。

  「姜老師。」於叢的話音輕抖,「我們就不要提以前的事了吧?」

  他說得很小聲,態度很好,好像在央求姜清晝。

  不洋不土的老洋房歸於死寂。

  路口有機動車經過,遠遠地傳來屬於現代交通的噪聲,偶爾經過的本地人還在用方言閒聊,夜間休閒的動靜如同流水傾瀉進來。

  過了很久,姜清晝才啞著嗓子打破沉默。

  「行。」他聲音很低,說得很乾脆。

  於叢沒抬頭,沒什麼精神地看著實木桌子的一角,有個明顯的裂痕,已經用木蠟油封好,大概也因為這處沒賣上好價格,才落到吳四方的手裡。

  「謝謝。」於叢輕聲說。

  兩個人枯站了半天,姜清晝才回過神來,沒讓那股空洞吞沒他,問他:「你下班了嗎?」

  於叢愣了下,說:「已經沒事了。」

  「那走吧。」姜清晝的眼神不像剛才那麼陰沉,臉上也沒什麼情緒,「我順路送你。」

  「沒事,不……」於叢往後退了半步,把椅子推了回去。

  姜清晝不為所動,打斷他:「不提從前了。」

  於叢拒絕的話從半路被截斷。

  「順便。」姜清晝語氣有故作輕鬆的勉強,「不要想太多。」

  他從昏暗的牆角走出來,答應姜清晝:「好。」

  農貿市場大門緊閉,一點燈都沒留下,停車場黑黝黝的,像個歇業了的小煤礦洞口。

  姜清晝皺著眉,表情有點難看地走進去。

  於叢開了手機電筒,往他的腳下打,問:「什麼顏色的車,你自己的嗎?」

  「嗯。」他停得很急,忘了具體的位置,又不太想承認,「深灰色的。」

  於叢抿著嘴,在大片的昏黑里又問了一句:「車牌呢?」

  姜清晝沉默了幾秒,如實回答:「還沒上。」

  於叢微微晃著的手腕頓住,有些遲疑地往車頭靠下方的位置照了照:「……是這個嗎?」

  姜清晝順著聲音回頭,看了眼才說:「對。」

  於叢吸了口氣,思緒有點複雜,看清了車子全貌,像是開玩笑地說:「還好沒讓吳四方看見你的車。」

  「怎麼?」姜清晝問。

  「不然他一定會讓佳姐把合同改成一百萬的。」於叢在不太好的氣氛里講了個笑話。

  姜清晝沒笑,隱匿在夜色里的臉色有點低落。

  「開玩笑的。」過了一會,於叢又說,語氣不比他的表情好多少,聲音輕得快聽不見。

  姜清晝走到車邊,忽然覺得有點浮誇過頭。

  「原來你喜歡這樣子的車。」於叢像是自言自語。

  「嗯。」姜清晝說,「上車吧。」

  他一邊說,一邊盯著於叢,好像怕他反悔,時間往後走一秒,那種不確定性就更明顯了一點,很快就要發酵成不安。

  於叢神色很平,好像有點累了,找了半天終於發現了副駕駛門上的機關,他沒什麼別的選擇,這輛車只有兩個座位,內部是飛揚的紅色坐墊,和外部的磨砂深灰產生了強烈的反差。

  他坐進去,聞到了一種淡淡的、不那麼舒適的花香,在車頂燈的照射下看到了壓在後窗玻璃上的玫瑰花,全是純正的大紅色,有些已經開得過頭,快要枯萎的部分已經發黑。

  於叢的尷尬和難堪蓋過了一路走來的那點悸動,這捧花看上去不太像是姜清晝的喜好,大概率是別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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