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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央擱下筷子,卻也沒立即起身,只是不停把玩著手中的筷枕,良久後似乎才克制了羞恥心地問韓姬,“駙馬他住哪兒啊?”

  這可真是問住韓姬了。

  原本韓姬是在府里收拾了兩個院子的,一個給信陽侯,一個給安樂公主,這夫妻兩人如果想同房也不影響,若是不想同房便可分開。這也算是考慮得十分周到了。

  結果信陽侯似乎不喜歡刺史府的莊嚴,直接就去了別院。

  通常達官勛貴不管自己喜不喜歡日宿舞姬、歌姬,但總要另立別院蓄養姬妾,以便伺候賓朋,沈庚自然也有這樣的別院,而且以沈庚在幽州的權勢,別院裡蓄養的可都是千嬌百媚的美人兒,隨便拿出來一個至少也不輸給年輕時的韓姬。

  可是韓姬也是女人,還是個年歲不小了的女人,二十五、六的年紀,跟了沈庚好些年了,知道做丈夫的這種行徑對女人而言會有多大的觸動。

  韓姬挺喜歡這位安樂公主的,在看到她之前想著傳聞里的蘇後,只道安樂公主定然不好伺候,如今見了本人,卻覺得小公主舉手投足都是帶著一股天真嬌憨,叫人很難不喜歡。

  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不想姬央難過和難堪,正妻還在這兒呢,居然就在別院住下了。

  “怎麼,才分開幾個時辰就開始惦記駙馬了?果然是新婚夫婦呢。”韓姬打趣道。

  姬央有些奇怪地看向韓姬,她們的交情還遠遠達不到可以調侃對方的地步,明顯韓姬有些越矩了。

  韓姬也意識到了自己話語的不妥,尷尬地笑了笑。比之安樂公主,她不過是地下的泥土,像剛才那樣說話的確是越矩了。

  不過姬央倒是並不介意,玉髓兒沒在她身邊,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跟翠花自然沒法聊天的,這會兒見著韓姬還真是頗有傾述一番的心思。

  更何況韓姬看著年歲不小了,居然能得主沈庚的後院,想來是不缺手段的。姬央很想向她求教如何在犯錯之後挽回一個男人的心的本事,想來韓姬都這把年紀了應該是有經驗的。

  可是彼此畢竟太過陌生,姬央怎好意思開口。想到這兒,姬央越發想念自己母后了,她母后若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是知道怎麼辦的。

  “公主昨晚歇息得可好?”韓姬將話題轉到了日常寒暄。

  姬央點了點頭。

  “昨日怕你和駙馬太過勞累,所以沒有給你們接風洗塵,今晚大人在觀魚樓給公主和駙馬接風。”韓姬道。

  姬央眼睛一亮,這下總可以見著沈度了。有時候想起來也真是喪氣,自打沈度不理她之後,她連見他一面都難。

  “好,我會準時赴宴的。”姬央笑著道。

  晚上姬央自然著力打扮了一番,刺史府的丫頭伺候她梳了一個百合髻,總算不用再編辮子了。

  黃昏時天空又開始飄起雪來,姬央披著白狐裘從花園小道往觀魚樓去時,遠遠就聽見有絲竹聲,樓中燈火輝煌,叫人一看就覺得暖和。

  姬央略微加快了腳步,若非她選衣裳的時候花了太多時間,這會兒就不會晚到了。

  身份有時候的確是個好東西,若姬央僅僅只是信陽侯夫人,那她的面子還不足以大到讓今日在場的所有官員等候,但因著她還是安樂公主,所以因著她遲到了,宴席就一直沒開。

  姬央走到觀魚樓前時,門口有侍從高聲傳稟道:“安樂公主到!”

  (捉蟲)

  第43章 舊日事

  頓時席間的竊竊私語立即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安靜地望著門口。男子皆好色,聽聞蘇後美艷絕天下,是以都想看看這位蘇後的女兒。而姬央從小養在深宮,成親也沒多久,美名還沒傳出來呢,因著神秘,自然更是引人好奇。

  這晚姬央是盛裝打扮過的, 在門口有侍女伺候她將身上的裘衣脫下, 露出仿佛火焰熔漿傾灑一地的紅裙。

  紅裙如火,白衣勝雪。那上裳卻是雪白, 肩上和腰帶都帶有鎏金鳳紋,帶上瓔珞繁複,讓白衣漸漸過渡到紅裙, 渾然天成。

  儘管是大冬天, 這套衣裙卻也些微露出了姬央纖細優美的脖頸,頸上戴著三指寬的桃心尖金環,上面嵌了一塊拇指大小的櫻紅寶石,熠熠生輝。

  這套衣裙在當下算是有些標新立異了, 若是穿在別的女子身上,大家只會皺眉想這人怎麼穿得奇奇怪怪, 可放在安樂公主身上, 被她那絕世容貌一襯,大家只覺得眼前華光閃耀,所有人的幻想都被滿足了, 沒有一人覺得失望。

  因為安樂公主姬央超出了他們所能想像的最極致的美。

  姬央早就習慣被所有人注視了,所以很坦然地走在地毯上,往正前方的沈度走去。

  紅裙上也繡著金色鸞紋,拖在地上被恍如白晝的燭火映照,反she出尊貴的光芒。

  饒是如此盛裝,也沒能喧賓奪主,遮掩姬央本身的光芒。且男人本就不太關注女人的衣著,他們品評的除了她們的臉蛋就是她們的身段。

  顯然這兩樣安樂公主都可以碾壓群芳。

  有那本就好色者也看得目痴神迷倒也罷了,只是沈度的四哥沈庚在看到姬央時,卻失態地打翻了杯中酒,只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且不說沈庚不良於行,便是他當年完完整整的時候對女色也並不太上心,所以他見到姬央會如此失態叫沈度都不得不側目。

  “怎麼了?安樂有什麼不妥嗎?”沈度低聲問沈庚道。看看,這就是安樂公主的駙馬,第一反應居然是問小公主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沈庚聞言這才回過神來,他臉色有些蒼白,低聲搖頭道:“沒事。”

  沒有事才怪了!

  次日中午姬央由韓姬陪著在刺史府閒逛的時候,很巧地“偶遇”了沈庚,韓姬朝沈庚行了禮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姬央心裡有些緊張,虧得此時她身邊還有翠花在,也虧得沈庚正坐在木輪椅上,否則她真有些擔心在雲德公主府上的事情會重演。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昨夜沈庚的異常姬央自然也察覺到了,因為他的眼神實在太過炙熱了。

  “公主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沈庚寒暄道。

  “還好。”姬央淡淡地道。

  沈庚比姬央年長了一倍,哪裡能看不出她的拘謹和警惕,也情知自己如此心急地找來會讓人產生許多誤會,只是他實在按捺不住,這才急急而來。

  “許多年前,下官有一位故人生得和公主有七分相似,後來失去音信,下官多年尋找也無獲。不知公主可有姑姨姐妹與你生得相似的?”沈庚問道,他的眼神太過犀利,搜尋著姬央臉上的每一絲神情。

  姬央卻是遲疑不答,她生得似母,與姑姨姐妹都不相似,若說誰能和她長得七分相似,那也就只有她母后了。

  沈庚見姬央遲疑,轉而道:“是下官失禮冒犯了。”說罷,頗為惆悵地轉身準備告辭。

  姬央卻是個心軟的,加之沈庚又是沈度的哥哥,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不答的,所以喚住沈庚道:“四哥,同我七分相似的人我只知道一個,就是我母后。”

  沈庚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連最後一絲僥倖也無,一臉慘然。

  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妖后蘇姜!

  姬央就是再跳脫也絕對想不到沈家四哥和自己母后會有什麼“交情”,所以只當天下另有人同自己七分相似,又同沈庚有所瓜葛。

  當沈庚提出想看一看蘇後的畫像時,姬央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她母后的樣子她就是閉著眼睛也能畫出來。

  沈度在大破鐵木樂部之後第一次踏進姬央的房間時,她就正在窗邊作畫。

  “畫的是誰?”沈度出聲問道。

  侍女因著沈度的吩咐並未出聲提醒姬央,姬央自己也正專心致志,以至於沈度走到跟前出聲之後才發覺。

  聽到沈度的聲音,姬央立即放下手中畫筆,迫不及待地朝他走過去,“六郎……”才喚了一聲沈度,姬央的鼻子就一酸,只覺得自己和沈度已經有一輩子那麼久沒見面了似的。

  “畫的是誰?”沈度再次重複問題。

  姬央吸了吸鼻子這才答道:“畫的是我母后,四哥說他從沒機會去洛陽得見帝後,所以我給他畫一幅。”雖說是沒見過帝後,然則姬央知道沈庚想要確定的就是自己母后的樣子和他的舊人是否一樣。

  姬央是從沒往腌臢的方向去懷疑過自己的母后,所以也只盼著能消弭沈庚心裡的誤會,這才急著動筆的。

  沈度垂眸不語,對於這樁事他知道的比沈庚和姬央都多得多。

  從來對女色不上心的沈庚,十年前突然離家,甚至不惜離妻別子,只為了個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女人。

  可惜那女子似乎已經從人間蒸發,不見蹤影,沈庚苦尋了兩年才不得不放手,再後來遇到平城之戰而被砍傷腿,這才不得不徹底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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