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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的父親死在了醫院。沒有人注意他的死亡,他病房裡的線路故障,沒有人趕來救他。他就一個人艱難地躺在病床上,逐漸沒有了呼吸。那時我母親正籌備著與另一個人的婚禮,她強行把我帶走,什麼都不許我問。

  「我大概是見到了他的最後一面。可我一跑進去,碰到的就是一具溫熱的屍體,一句話都不會說。」

  許卿在教學樓看見那位陌生繼父時,幾乎是一瞬間想起來冬天裡的大雪,伴隨著錯亂的光影與深刻的絕望。繼父是和梅嶼一樣冷漠、但有著良好教養的人,在大多數時候都願意冷靜談話,他也許不應該走的,但那場凜冽大雪的寒意仍未褪去,他有些發顫地想起這個男人,也是逼迫父親死亡的幫凶。

  許卿想起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那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死亡,似乎連世界都變得蒼白而不真切。他已經不記得那時候的感覺了,但是一見到繼父與母親,他就會有些抑制不住地發顫。

  怎麼會有人這樣冷心絕情?

  林千辰指尖一縮,覺得心臟都泛起了疼。

  「我父親是被謀殺的。」許卿說到最後,情緒卻近乎冷淡,「他生病了,但明明可以好起來。可他當時的公司破了產,他欠了很多錢,於是誰也不肯要他了……他愛我母親,所以被她逼到了這一步。」

  「他一點都不想死,雖然已經離婚了,但他那時還是很愛我的母親。他想快點好起來,去給我母親買一隻玫瑰花。」

  「但是我母親就是這樣利用他的深情,將他逼死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上次我們在醫院口碰見,」許卿終於抬眼去看林千辰,說,「我其實是去看心理醫生的。她一直都覺得我有病……她在很多時候,甚至很害怕我。」

  「她怕我會變成一個心理扭曲的瘋子。」

  「許卿不會。」林千辰緩慢溫柔地開口,「聽別人瞎說什麼,許卿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我以前不會這樣的。」許卿有些茫然地看著玻璃窗戶,外面是城市繁鬧夜晚的人群,「我太抗拒和他們一起了,一看到他,我就會覺得手腳冰涼,全身都有些發抖。」

  「我生了很嚴重的病,」他說,「我繼父一直想把我送到國外去治療,可我也許不會好了。我被他帶走,也許就會和我父親一樣,死在那樣陌生冰冷的地方。」

  「許卿。」林千辰離他離得極近,低著頭認真而珍重地喊著許卿的名字,「你會活很長的時間,活得肆意而浪漫。我愛你,所以願意去愛你所有的一面,所以想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捧著給你看。但正是因為我愛你,我也不希望聽見你這樣說話。你這樣對我而言,實在過於殘忍了。」

  「發生什麼都沒有關係,我一直都是和你一起的。」

  許卿眸里的漆黑更深了幾分,眼睫止不住地打著顫,已經濕了一片。

  公車還在搖搖晃晃地前行,林千辰抬眼看了看前排疏散坐著的幾個人,俯下身來,把身旁的人撈到了懷裡。他溫柔地親吻著許卿,手上的力度卻一點都不肯松下來,似乎懷裡藏了個珍愛至極的寶貝,害怕稍微放開手,就要碎在了地上。

  「別哭。」許卿發著顫,聽見林千辰說,「過了這麼長時間,我們許卿肯定餓了。前面一到站,就可以下去吃東西了呀。」

  第29章 聽話

  大雪是在一月末尾的時候下的。

  臨近一中的期末考試,學校已經排滿了全天的自習課,進入最後一個星期的自主學習階段。

  從雪籽從空中落下來時,自習了幾天的學生們就按耐不住了,紛紛慫恿著造反。趁著輪班的老師們開例會,走廊上成群結隊地站滿了學生,互相拉扯著衣服,激動又興奮地指著覆在常青樹上的白茫。

  班裡走了大半的人,林千辰側身去看旁邊低頭寫題的人,帶著一絲落雪的放鬆與愜意,「出去看雪嗎?」

  許卿停下筆來,往外邊看了一眼,說:「今天不是我值日,不然我就出去了。」

  出去登記扣分。

  「許卿兒,」林千辰聽懂了他的意思,一下被逗笑了,「你怎麼這樣?下雪是一件很讓人高興的事情。」

  「是很讓人高興。」許卿往窗外看去,玻璃已經結了很薄的一層霜,外面交錯著水痕,「即使化雪的時候會很冷。」

  林千辰不動聲色地靠近許卿,在課桌下牽住他的手,「快考試了,寒假打算出去玩嗎?」

  「會看一點書。」許卿也抓著他的小指,說:「可以和你出去玩。」

  「年前我要陪母親和小叔一起去柏林,在那邊住一段時間,會回來過年。」林千辰有些抱歉地看著許卿:「我已經很久沒有和母親相處了。」

  「沒關係。」許卿微縮了縮指尖,眼眸里卻帶了一點笑:「玩得開心。」

  「我會每天都給你打電話。」林千辰心中一漲,眉眼也柔和下了幾分,「你要記得接。不然我會非常思念你,會過得心不在焉。」

  「好。」許卿抬眼去看他,認真地說,「我會等你,什麼時候都可以。」

  林千辰對上他的眼睛,一瞬間有些怔神。

  他想,許卿做什麼事情都是這樣的,去喜歡一個人也極為用心和認真。那樣專注的眼神灼得林千辰心口幾乎發燙,就好像要不顧一切了,把什麼都給交付給眼前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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