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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寧雖覺得陳蠻忠誠,也笑著搖頭,“你如何知道要問些什麼,都察院大牢與大理寺相通,我用腰牌可進大門,但隨後便需要都察院的牌子,我已經要得了一塊,打扮成皂隸進去。你在外接應,找個與我身形相訪的人裝作我離開。晚上人少不好分辨,明晚就行動吧。”

  “大人……”陳蠻仍然想勸,長寧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了。她既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會更改的。

  這時候正房那邊派人過來請,趙老太爺要找她說話。

  長寧過去的時候,看到趙長淮正與趙老太爺下棋。趙長淮看到兄長過來,拱手喊長兄退去了出去。

  趙老太爺讓她坐下:“祖父叫你過來,是想跟你說那日的事,你也莫怪罪你二嬸,她是心急了。”

  長寧一手抓著棋盅里的子玩,一邊道:“孫兒明白。”

  其實一貫也是如此的,只是那天說話的人太多,她是實在忍不住了才出言訓斥。否則她懶得管別人怎麼說,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在外面被為難,回到家裡還不被理解……那天她的確太累了。

  趙老太爺輕輕嘆氣:“祖父老了,現在家裡一切交給你管,祖父是放心的。你二叔這些年雖然……不說絕對是個清官,但貪污修建皇陵的銀子這樣的事,他一定不會做的。你一定要幫他,否則這一關,他必定過不去了!祖父知道這事難辦,但你就看在祖父的面子上……”

  “祖父此話見外。”長寧淡淡道,祖父這話,是當她真的冷血無情麼。

  趙老太爺眼眶微紅:“唇亡齒寒!你二叔倘若倒了,你在官場必定也難以支撐。祖父也說句實在話,你七叔畢竟不是趙家人……”

  長寧看著趙老太爺許久,不知道什麼時候,祖父已經如此蒼老了。那天他雖然出言袒護自己,但心裡肯定是有疑慮的。他老了,總是會犯糊塗,總是會優柔寡斷的。“孫兒知道,祖父放心……”棋子在她的指尖轉了轉,她輕輕說,“孫兒會把二叔救回來的。”

  一把棋子被撒入棋盅中,長寧拱手告退。

  她頭也不回地出了正房,隨從很快跟了上來。長寧看到祖父的影子投在窗紙上,一道拉長的剪影,久久未動。

  要救二叔,長寧必定會做出犧牲,也許會將她也牽扯進去。祖父知道,他為官幾十年,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長寧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她是嘲笑自己,畢竟還是孤單的。

  她剛回頭,就看到趙長淮站在不遠處。

  風吹起他的袍角,他看著她微笑說:“哥哥何必過得這麼苦,哥哥生性柔軟,若將管家權交給愚弟,想必哥哥也不會這麼煩惱。”

  趙長寧不太想理他,她從他身邊經過只拋下無聊二字。

  真是長兄的一貫作風。趙長淮笑著看著長寧遠去,他倒是不擔心什麼,反正二叔這個事想翻案,簡直是比登天還難的。

  趙長寧……必然會做出損益自己的事來。他就等著看好了。

  ——

  次日長寧下了衙門後便向大牢而去。

  此時天色漸晚,晚霞如錦緞一般鋪在天際,染出飛檐斗拱的巒影,長長地斜投在路上。長寧本還在小憩,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她挑起帘子,看到前面有人擋住了去路。

  兵馬司封路盤查,魏頤正坐在馬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周圍的景色。

  長寧皺眉,讓車夫趕緊停住。魏頤他一個京衛指揮使,怎麼會這般攔在路上,而且還在她的必經之路上,還是別和他碰上吧。

  “掉頭,走胡同小路繞過去。”長寧低聲囑咐車夫,很快馬兒就掉頭了,潛入了旁邊一條專門賣綢緞的胡同。這胡同里都是賣布的,綢緞莊子,麻布棉布,應有盡有。馬車很快一溜煙跑過去,等看不到魏頤的身影了,長寧才鬆了口氣。

  馬車一拐彎,就從綢布胡同拐了出去,進了另一條僻靜的小胡同,也讓夕陽染得金黃。

  長寧又閉上了眼睛準備再歇會兒,馬車卻突然停下來了。

  車夫的聲音顫顫巍巍地響起:“大人……軍爺大人攔住咱們了。”

  不等他再說,趙長寧已經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聲調懶洋洋的:“趙大人見在下就躲,實在是傷透了魏某的心。不得已只得在這裡堵了。”

  這人怎麼陰魂不散的!

  趙長寧撩開了車簾,也沒有出去,只坐在馬車裡說:“上次想必已經跟魏大人說得很明白了。魏大人何苦再來為難下官。”她看到魏頤後面是一字排開的護衛,心裡暗想不好。

  魏頤卻微笑著說:“大人不必緊張,我不是奉公辦事。只是聽說大人的二叔出事了,魏某不巧在都察院有些門路。大人若是願意,魏某必定傾力幫忙。”

  趙長寧向後靠去,微微一笑說:“魏大人,我自小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知道魏大人何故如此好心?”

  “自然沒有。”魏頤繼續笑,鞭子在手裡握了握,“——不過是想趙大人嫁給魏某而已。”

  趙長寧差點被他哽到,四周車夫、護衛的表情也有些扭曲。魏大人瘋了,好男風,把人家少年大人堵在胡同里不放都算了,他竟然還想娶人家!

  “魏大人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長寧嘴角微動。

  “自然知道。”魏頤根本不在意周圍人是什麼目光,而是看著長寧,臉帶笑容語氣認真地說,“魏某誠心想娶大人,大人不必憂心,魏某必定善待大人,絕不納妾,雖我原來有些風流的時候,但那畢竟是過去了。無論大人想要什麼,魏某都會給你尋來。若長寧嫁與我,二叔的事就是自家的事,我自當盡力。”

  趙長寧看著魏頤許久別過臉,嘴角抽動,魏頤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大庭廣眾,他說娶個什麼鬼啊!

  “魏大人的心意趙某心領了,只是趙某如今還有要事要去做,魏大人可否改日商量?”長寧想打發他。眼看著太陽快要落山了,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

  “哦?”魏頤卻聽到了其中的重點,眼睛微亮道,“長寧的意思是這事可以商量?”

  “自然的,可以商量。”趙長寧點頭,甚至還難得笑了笑。她只想趕緊把魏頤哄走。“只是趙某現在無空,魏大人您看……?”

  魏頤卻心中一柔,她的笑容染在夕陽中,宛如暖玉生輝,他第一次看到她對他笑,原以為她冷淡得不會理他呢。

  “好,那我明日登門拜訪。”魏頤笑道,“到時候必定帶上媒人聘禮,禮決不會薄的。”

  說罷招手讓撤。

  趙長寧本想終於是打發了他,明日他帶媒人上門再推脫就是了……片刻後她反應過來。等等……媒人??

  她剛才說的商量,只是商量而已啊。又沒有說要嫁給他!趙長寧立刻出了馬車:“魏大人,你留步,你要帶什麼媒人?”

  馬蹄聲噠噠地響,魏頤根本聽不到她在後面喊,很久就不見蹤影了。趙長寧有點頭疼……這個武蠻子究竟要幹什麼!

  正事要緊,她再揉了揉眉心,吩咐車夫趕緊往大牢里去。

  這個時候大牢的守衛是最鬆懈的,長寧用了腰牌很容易進去了。接應的陳蠻也安排了人另替她以‘趙大人’的身份進去。都察院都事在裡面等她,替她提著盞油燈照路:“大人切記快些,這裡看守嚴格,還有錦衣衛在巡查。”

  “這次多謝你,你先出去吧,一會兒我自會出來,免得連累了你。”長寧低聲說。

  她此行太過冒險,很容易被人發現。

  都事苦笑:“沒有您替我翻案,我未必還能保住這條命,談何感謝。您只有一刻鐘,左轉第三間便是了。”然後都事遞給她一盞油燈,自己退出了門外。

  長寧接過油燈,緩步往裡面走。牢房陰暗cháo濕,味道也難聞,若不是她提著油燈連人都看不清楚。到了第三間站定,只見炕床上坐著個身影,提燈一照,那人似乎被光晃住了,便拿手來遮。長寧才看到趙承廉潦倒落魄的樣子,又瘦又髒,這個人……怎麼會是二叔!

  趙承廉從來與父親一樣,都是風流瀟灑,清俊儒雅的。

  “二叔……”長寧嘴角微動,“您現在如何了?”

  趙承廉這才看清楚,提著油燈的獄卒不是別人,正是趙長寧!他一時激動得喉頭髮哽,許久說不出話來。經歷幾天漫長的恐怖折磨,再見到一個熟人的時候,自然是激動得不能自己了。

  趙承廉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拳頭,才忍下了激動,乾燥的嘴唇張開:“你……怎麼來了,這可是違抗聖旨!”

  “別的話就不說了。”長寧知道時間來不及,直接切入正題,“家裡都急著救您出去。不過您的證詞我已經看過了,疑點不少,只是我卻難找到證據。您可否有能自證清白的證據,現在就要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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