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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寧霍地睜開眼睛。

  ……探子?難怪有時候她覺得朱明熾對她大理寺的事情了如指掌。

  “那微臣先告退了。”這人似乎是離開了。

  珠簾微動,帷帳被撩開,透進來一陣燭火的暖光。趙長寧立刻閉上了眼睛。

  帝王上了榻,但也沒有睡,而是靠著床沿揉了揉眉心繼續看摺子。江西洪災,救災的摺子雪片一樣遞到京城,新的摺子方才剛送來,他必須馬上看了決定怎麼調糧,片刻都耽誤不得。

  長寧頓時也沒了睡意,她瞧著幔帳上的花紋,心想為什麼歇在龍榻上,回想了一下禮制律法,這基本是死罪吧。

  朱明熾也是給摺子留了朱紅,才發現趙長寧沒睡的。他問道:“怎麼不睡,蠟燭晃到你了?”

  “你為何幫我呢。”趙長寧輕聲說,“朱明熾,你知道我曾經想殺你。”帝王榻側豈容他人酣睡,留一個曾想殺自己的人在臥榻旁邊,他是不是自持藝高膽大,所以才無所顧忌?或者覺得她不過是個長爪牙的小貓小狗,沒有什麼殺傷力。

  她緩緩側過身,看著朱明熾的側臉。他的神色平靜而強大,就是無堅不摧,什麼都不在意那種。

  朱明熾淡淡道:“你不是沒殺得了我嗎。既然沒有殺得了我,那麼怎麼罰你就由我說了算。”

  趙長寧不再說話了。看著那厚厚一摞,到還是挺佩服他的,縱容心腸冷漠,弒弟逼親的,他心裡還是有那麼一份責任感的。這滿朝廷的事壓在一個人肩膀上,他倒也撐得住。

  “行了,你睡吧。朕去外面看就是了。”朱明熾放下硃筆,手輕輕拂過她的臉,為她合上了眼睛,自己下床穿鞋,去了外面繼續做事。

  那樣的溫柔……不該對她有吧。趙長寧原覺得朱明熾這麼對她,一是想懲罰她,二是的確她心裡認知得比較清楚,自己這模樣大概也真是生得好,杜少陵知道自己是女子後,便著魔般以此威脅想娶她。七叔知道她是女子,便守了這麼多年未曾放手。

  他這般待她,竟有種奇異的溫情。

  長寧低嘆一聲,心裡告訴自己,他是朱明熾,他是帝王。帝王終該無情。

  次日早到大理寺,趙長寧先去謝過了沈練。

  沈練正在處理新送來的案卷,大理寺斷案最終都要由他來審批。他淡淡地道:“你別謝我,換做別人我也會幫的。”

  知道沈練素來如此,對她不冷不熱,有時候還嫌棄她做事不夠好。趙長寧心裡暗笑,拱手道:“下官明白。”

  她腳步從容地穿過大理寺的中庭,中庭種的柿子樹濃蔭匝地,路上遇到的人紛紛拱手給她讓路。大理寺中除了寺卿、少卿。便是寺丞大人官職最高,如今趙長寧在大理寺中也算是有些地位的。

  趙長寧去了大理寺東直房。這幾日正當夏審。

  夏審也稱‘大審’,有些案犯犯了錯,案子在大理寺內積年未消,每到大夏就重新審理,無罪的便早些放出去。夏審一般由九卿輪流主持,場所則是在大理寺的東直房,由趙長寧安排獄卒。

  她今天是去旁聽夏審的。東直房的大堂這時候叫圍得水泄不通,大理寺的官員大都在此聽審。簇擁得人都看不清楚。今天主持夏審的是戶部尚書陶大人,壓上來一個犯人,戴著枷鎖一身素衣,筆直地站著。此人原來是個言官,早年曾多次進諫彈劾陶大人,看到審理他的是陶大人便冷笑:“竟是你這個狗官!”陶大人讓他陳述自己犯的罪,他卻隻字不提,反而對陶大人是冷嘲熱諷。

  那犯人言官出生的,嘴皮子了得得很。把陶大人氣得不得了,推了案台擼了袖子就要親自去揍他,好歹被旁邊的人拉住了。

  趙長寧看得目瞪口呆。

  畢竟大家都是讀書人,讀書人多少有點理想主義。其他大臣們也如此,審到一些罪行太過的犯人,大臣們還罵其泯滅人性,白讀了聖賢書。或者說其是“豬狗不如!”

  等今日夏審散場,活像聽了一天的評書。趙長寧又覺得收穫頗多,一路走一路品味著諸位大人的話。竟不覺撞到了人。

  趙長寧後退一步,就看到一張驢臉,明晃晃的‘刑部專用’加蓋公章。再往上是坐在驢背上的紀賢,謫仙一樣的公子搖著摺扇,笑著說:“趙大人走路不看路的?撞著我這驢兒倒不要緊,趙大人傷著貴體我可賠不起。”

  長寧嘴角微動,刑部裡頭的人是真的很寵紀賢,公章都能給他隨便用。

  趙長寧笑眯眯地問:“紀大人這是要去哪兒?”

  “槐樹胡同聽曲,趙大人可要同行?”紀賢說。

  趙長寧眉尖微挑,槐樹胡同聽曲……紀賢這是想約她去……嫖嗎?她笑了笑:“想不到紀大人竟然有如此雅興,本官尚回家有事,就不陪紀大人這一趟了。不過紀大人自己,還是要小心為妙啊。”

  紀賢今天竟然不想跟她計較,可能要趕時間,道了聲告辭,騎著驢兒悠悠地走了。

  趙長寧道:“我怎麼見他有些古怪呢?”

  徐恭在旁邊告訴趙長寧:“大人您不知道。香照坊來了一位喬姑娘,一把嗓子甚美,當然了,委實也生得極漂亮,現在在槐樹胡同很出名呢,有許多達官貴人追捧,人送稱號為‘賽小喬’。紀大人便是去聽她的曲,您也可以去聽一聽。”

  “我可沒這個雅興。”趙長寧淡淡道。搖著自己的摺扇出了大理寺。這時候官員流連風月場所是件很常見的事。不過她對槐樹胡同有陰影,不想踏足。“明日我家妹妹出閣,你替我向少卿大人告個假。”

  徐恭應是,又誇讚那位喬姓美人的美貌:“聽說真是生得極美,大人您就不好奇嗎大人……”趙長寧越走越遠了,徐恭幾步跟上去,苦口婆心地勸,“我說大人啊,您都二十出頭了還未成親,又沒有侍妾,如此清心寡欲實在不好啊。不如今天下官請客,帶大人去槐樹胡同逛逛,選個大人心儀的姑娘……”

  “……閉嘴。”趙長寧頭也沒回。

  ——

  那槐樹胡同卻是真的熱鬧,紅燈籠高掛著,照得遍地暖紅,賽小喬穿了件縐紗衣,鬢髮挽起,簪了對羊脂白玉簪子,面容皎白如月,彈琵琶的手腕欺霜賽雪。

  喬伯山正同魏頤在二樓喝酒,二人身邊護衛簇擁。樓下熱鬧,二樓卻清淨得很。

  “我聽說這位賽小喬立了個規矩。”喬伯山笑著說,“若想她敬酒,須得是舉子的功名,想要一親芳澤,非得有進士的功名,若是想成她的入幕之賓,就必須是鼎甲前三。這樣的女子可是做作?偏偏就這樣,大家還追捧的不得了。”

  魏頤是心不在焉,隨口說:“管她立什麼規矩,你又不想一親芳澤——我說喬侯爺,你這新婚不足半月,怎麼跟我來這種地方?”

  喬伯山就道:“我在家裡她不高興——我出來走走,她反倒自在些。”

  魏頤搖頭嘆息:“你這親娶的,我早說了章若瑾不喜歡你,偏你高高興興地把人娶回家了,可不是自討苦吃!你也不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吧,你家的幾房小妾呢?寵著妾室晾著她,總得給她點顏色看看。”

  喬伯山搖頭:“她恐怕巴不得我去妾室那裡,覺得我拆散了她的姻緣……”喬伯山說到這裡,魏頤的笑容變得有些古怪,不懷好意道,“我說你沒被帶綠帽子吧?那趙長寧怎麼也是風流才子,說不定兩人暗通曲款……”

  “去去!”喬伯山不耐煩地揮手,“人家可是清清白白地嫁給我的!你要是整日閒得沒事做,我看這個賽小喬就不錯,不若我買下送你吧?”

  饒這賽小喬是頭牌,但喬伯山吩咐一句,這香照坊當然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魏頤瞧一眼那賽小喬抱著琵琶,想起那人也是彈琵琶的。嘆了句:“你知道我是心不在此,在我看來這便是庸脂俗粉,無法與她比得。”

  魏頤成天說這位女子,喬伯山都已經膩歪了,不想管他。誰知道魏頤說著卻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冊:“上次我找了群畫師來,讓他們照著我說的來畫,總算是有個人畫得勉強有她三分的氣韻。”

  喬伯山也一時好奇,能讓魏頤傾心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便從魏頤手裡拿過小冊一看,畫中女子低垂著頭,無配飾的長髮如水般垂泄下肩頭,其實畫得很模糊,就是這樣才帶出那三分的氣韻。

  喬伯山嘖了一聲,凝視著女子不語。

  魏頤頓時心中警覺,一把把畫冊搶過來收回去:“你可別惦記上了……”

  喬伯山頓時苦笑:“老子見都沒見過,有什麼惦記的!我是覺得這女子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拿給我仔細看看,說不定我能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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