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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寧從袖中拿出一瓶瘡藥,放在桌上。“殿下腿傷未愈,此藥每日一敷就是。”

  放下藥她就準備離開了,朱明熾卻抓住了她的手。

  趙長寧回頭看他,他又不說話。於是趙長寧輕輕地擰動手腕,但他的手勁怎麼是趙長寧能比的,根本紋絲未動!趙長寧嘆道。“殿下此舉何意?”

  “我只是不懂,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朱明熾說。

  趙長寧幾步走到了朱明熾面前:“我雖不是純良之輩,卻也絕不心狠手辣……殿下這傷因為我,那自然得給殿下治好為止。”

  朱明熾握著她的手,沉默。“若我能出去……長寧,你想要什麼?”

  “殿下此言太過了,我不過是略盡綿力而已。”

  朱明熾摩挲著手裡的青瓷小瓶,似乎還帶著她身體的溫度,一如那晚她抱著他。

  若能出去,他會報答她的。

  她若是想成為純臣的話,他就讓她做純臣。她若是想做權臣,他也能讓她做權臣。

  當然,他內心深處,還藏著那些,被趙長寧勾得不能坐懷不亂的部分。不過這個念頭還只是邪念,但卻越來越濃了。以至於上次,他未能壓製得住。

  朱明熾輕輕地握緊,放進了袖中,也放開了她的手。

  趙長寧走出大理寺之後,疲倦地靠在馬車上,馬車搖搖晃晃的,她也累極了,進入了睡夢之中。

  夢裡竟然是趙家,四處一片荒敗,半個人影都見不到。她慢慢地在趙家走著,舊日的竹山居,母親給她做的針線。為什麼會一個人也沒有?趙長寧四下看去心裡疑惑極了。

  這時候突然有個人從背後抱住她,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按入了懷中。腰間掛的金絲琉璃玉佩,抵在兩個人之間。

  “你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死的嗎……”這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她們是被那個人殺了的啊,男為流放女的沒入賤籍,誰受得了這份屈辱,所以投繯自盡了。你沒有出嫁的妹妹,你已經生了白髮的母親,都死了……你都忘了嗎?”

  趙長寧似乎想起了什麼,哭鬧的妹妹,目光悲涼的母親。她嘴唇抖動,聲音冰冷:“是他……是他殺的!”她想回頭,想用仇恨的目光殺了他,“……你殺的,朱明熾!”

  這個人沙啞地笑了,狠狠地咬在她的脖頸間,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吻。

  趙長寧突然從噩夢中驚醒,背心已經出了細汗。

  她有些累地閉上了眼睛,真的不想夢到這些東西,實在是讓人身心俱疲。

  長寧本來還游離在夢境中,揉了揉眉心,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東西。不對……

  皇帝的做法不對。

  他一直把朱明熾關押在大理寺沒放出來,而他最近病重,太子殿下日夜在乾清宮侍疾……這裡面有問題!

  長寧意識到不對之後,立刻就啟程去了東宮。

  朱明熙剛從乾清宮回來,剛休息片刻,就聽到前來的趙長寧告訴他:“——殿下,恐怕這幾日會有大變,您不宜離開乾清宮。”

  朱明熙有些疑惑:“長寧,你說這些是何用意?”

  趙長寧語氣有些嚴肅:“陛下一開始想把朱明熾遠調西北,或者是現在一直扣押著朱明熾不放,都是因為皇上料到了自己的情況不好,想給您鋪好路。您應該在乾清宮,不要回來,避免節外生枝。”

  趙長寧說完不久,宮人又通傳,說杜大人和周大人一同前來,恐怕也是察覺到了不對,過來告訴朱明熾此事的。

  朱明熙卻沒先說想見,而是想了像,沉思了一會兒對趙長寧說:“長寧,我有件事需要你幫我做。”

  趙長寧道:“殿下但說無妨。”

  朱明熙將他側攬過來,壓低了聲音:“你進大理寺暢通無阻,我要你帶幾個人進去……殺了二哥!”最後幾個字聲音冰冷。

  這話如果是從三皇子口中說出,趙長寧也不會驚訝。但她卻沒想到是朱明熙說的!她一時沒有回過神,驚訝地看著他。

  “雖然此刻他已不足為懼,但還是除了比較好。”朱明熙苦笑道,“那些為他上書的摺子,他在軍中的威望,你也看到了。我要你……為我做這件事。”

  朱明熙一嘆:“我雖不願意讓你牽扯其中,但這樣的事,我只信得過你。”

  趙長寧心裡很複雜,一方面,她現在對朱明熾有種莫名的同情感。但另一方面,她知道這是太子殿下對她最深的考驗,弒兄這樣的事,恐怕是朱明熙最不為外人道的秘密了。假如現在她拒絕了,趙長寧很懷疑,她是否也能成功地見到明天的太陽。

  “殿下此話怎講,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殿下所給,為殿下做事有何難。”趙長寧語氣平靜,“只是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除去?”

  “你引他出來,我的人再動手……”朱明熙道,“製造他逃走的假象,這樣就算過了今日,那也是無可追究的。”

  “殿下聖明,微臣已經有打算了。”趙長寧長嘆一口氣拱手道。

  朱明熙從腰間解下一塊腰牌給了她,叮囑:“如今午門不好出入,用此腰牌便可自由出入了。那幾個人在外頭等你。”

  說完之後周承禮等人已經走了進來。既然有這幾個主心骨在,這裡就沒有趙長寧的事了。

  她後退了半步。

  宮裡傳來消息,皇上急招朱明熙入宮,不過一刻鐘,又召了內閣首輔章大人。

  三皇子的外家李家也察覺到了不對,派人進宮查探消息。但是乾清宮已經開始戒嚴了,除了皇上的口令之外,任何人都不准出入。

  宮內的情況一時變得十分混亂,恐怕都料到,皇帝可能真的撐不住了。

  長寧將腰牌握在手裡,告退出了東宮。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在朝著紫禁城來,趙長寧偏偏是往外走,領著朱明熙給她的那幾個人,一路到了大理寺監禁的牢房。

  由於是深夜,大理寺監牢里人不多。宮內需要守備,這裡守衛的兵力又減少了許多,大家都無心守著個廢皇子。

  趙長寧這次來,是想要一勞永逸,永絕後患的。

  她進了屋子,果然看到朱明熾還盤坐在床上。他的臉色仍然蒼白,看到趙長寧,眼神微微地一閃。

  長寧在他面前半跪下來,其實她是遲疑了片刻的,但之後她仍然緩緩道:“殿下,現在局勢已變,恐怕是半月內就要新皇登基,只要新皇一登基,您少不了要被判個流放,甚至可能會丟掉性命。時間緊迫,下官救您出去,您離開京城,日後不再踏足此地。您覺得如何?”

  “皇上病重,要傳位了?”朱明熾靜默很久,問了她一句。

  長寧嘆道:“殿下您猜得到,下官就不多說了。您快起來換件衣裳吧。”

  朱明熾如鷹般犀利的目光看著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讓我逃出去,你日後被追究起來怎麼辦?”

  “這大理寺我暢行無阻,帶您逃出去,也自有辦法銷毀證據。”趙長寧輕聲道,“我對殿下的情誼,只望殿下記得就是了。殿下多次救我,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殿下遇害。”

  “你……”朱明熾將她握得極緊,這一刻他凝視著趙長寧,嘴唇一動,“好,趙長寧,這些話我記住了,你也得記住!”

  趙長寧不動聲色地皺眉,覺得朱明熾抓得太用力了。

  似乎是他心裡有什麼東西抑制不住了一般。

  的確是壓不住了,那種想占有、擁有她的念頭。

  他放開了趙長寧的手,開始換外衣。

  趙長寧這時候才鬆了口氣,幸好此時由於皇宮那邊的混亂,大理寺這邊注意的人並不多。

  朱明熾,別怪她了,成王敗寇,她這時候若是不幫朱明熙,知道了他的這個秘密卻拒絕,恐怕也活不到明天。還有剛才那個夢境,渾身是血的母親,頹敗的家族。若能趁機出去朱明熾,倒也不用擔心夢裡的事會發生了。

  還有最後的一點,這樣一來,她的秘密也永遠不會說話了。

  她必須要心狠,忍得住那點同情。否則無法保全家族,保全自身。甚至是在官場立足。

  趙長寧不能在大理寺停留太久,親眼看著太子殿下的人繞過守衛,將朱明熾護送出去後,她再度返回東宮之後,天卻已經微微亮了,雞已鳴叫過,只是黑夜仍然籠罩著。

  朱明熙這個時候竟然有點緊張,的確父皇病危了。這個消息此前一直沒有人知道,方才父皇正在叮囑他,一口氣沒有提上來,朱明熙就立刻傳了太醫進來。皇上自己不想要太醫,但是朱明熙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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