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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驟歇,一本《象山全集》被送進了章家。

  章大人看後將書合上,遂感嘆道:“太子殿下有大智慧,非常人能比得。”

  隨後換了官袍進宮面聖,為太子遞上一份陳情書,再加一本殿下親手所寫的起居注,裡面竟然是歷年來記錄皇上教育他德行的點點滴滴。章大人跪地叩首道:“皇上,自太子殿下被拘禁宗人府以來,上書求情的摺子上了一道又一道,您皆一一責回。此物乃東宮之人整理太子舊居所發現,主事為了此物特地來求見微臣。微臣翻看一二,卻被殿下這份赤純之心感動。心想殿下就算有不是,那也是因為脾氣溫和待人友善,未管好下屬的緣故,卻絕不至被拘禁。微臣斗膽,為太子殿下求情!”

  春寒料峭,皇上又因病而疲憊,披了件外衣聽政。

  為太子求情的絕不止一個人,但章大人身為吏部尚書,內閣首輔,一向不參與派系鬥爭。他為太子求情倒是稀奇。

  太監遞過陳情表與起居注,陳情表皇上只是略略一翻,待看到起居注的時候,神色卻不一樣了。

  他手把手教這孩子的那些東西,他居然字字謹記,這本起居注邊緣已經捲起,不知道已經翻過多少遍了。

  仁君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廣開言路,廣納賢臣。心寬以容天下,胸廣以納百川。

  他似乎眼前浮現了那個稚嫩的孩子,被他抱到椅子上。他站在他身邊,一句句地教導他讀書,孩子尚且稚氣,一句句地跟著他念,無比認真。他對皇后的感情一般,不過是中宮主位而已。但是對於太子,他卻是真心愛護。

  皇上似乎在出神,久久地沒有說話。

  乾清宮的燭火一直亮了許久,才有旨意傳出來,移太子出宗人府,恢復日常供奉。

  宮裡的人脈讀四通八達,乾清宮一句話傳出來,不過一刻鐘後宮就都知道了,再一刻鐘皇子們就知道了。

  而趙長寧知道的時候,也不過是深夜而已。

  陳蠻給她掌著燈,她正在糙擬奏摺。她寫完之後擱筆,自己從頭到尾細細讀了遍。

  不久後就有人進來,傳了太子被放出宗人府的消息。

  趙長寧道:“知道了。”隨後仔細斟酌,才收了筆墨,帶著奏摺去了東宮。

  從宗人府出來,太子殿下已經梳洗過,換了一身織金長袍,他盤坐在東宮西暖閣里,他表情淡然,俊秀的臉變得瘦削了不少,更顯成熟了。兩側也坐著約莫六七人,都是心腹。周承禮坐於首座,跟太子殿下說話:“這些日子我等想盡辦法,也未能救出殿下。實在慚愧……殿下能出來就好。”

  趙承廉嘆道:“三皇子的案子,周大人也頗受牽連,這些天上的摺子都被陛下駁回了。倒絕不是他沒有盡力的。”

  朱明熙嘆了一聲,這些人一直試圖救他,他怎麼會不知道。“周先生也不容易,我心裡明白。”

  有宮人進來通傳,說趙長寧過來了。

  長寧走入燈火通明的殿內,跪下請安,將手裡的奏摺遞給了朱明熙:“殿下交代之事我已經辦好了。”

  朱明熙讓她寫了一道奏摺。太子殿下的確非常的聰明,他讓她從他那處取了起居注,再交給章大人,竟然就能讓皇上寬恕他。看來殿下雖凡事放任手底下的人去做,心裡卻是極為清楚的。恐怕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他讓趙長寧寫的摺子是同參朱明熾與朱明睿的,大概也猜到是這兩個人一齊動了手。

  趙長寧聽到太子的意思,卻是斟酌許久。參朱明熾當真不難,她有很多朱明熾的證據,但這個度卻要把握好,她用鹽引一事反威脅朱明熾,自然不能透露。半分真東西不寫,她心裡也有愧於太子殿下此番受的苦,畢竟有她的原因在裡面。

  於是奏摺里寫了三條,一參朱明熾暗通於漕運,二參朱明熾與邊塞有聯繫,意圖不明。三參朱明熾結交群臣。

  朱明熙一看覺得奇怪,後面兩條他也知道,這第一條的漕運是怎麼回事。“結交群臣也罷了,這暗通於漕運,你如何知道的?”

  “微臣手裡有些物證。”趙長寧在大理寺為官,查案是老本行了。“不過也不能確鑿,否則早已經盡數交給殿下了。殿下何時知道二殿下有二心的?”

  “二哥害我,其實我倒是預料到了幾分,”朱明熙微微一嘆,“以前重要的事都瞞著他,必然是有別的內jian,否則他不會連我的手跡都能臨摹。”

  “微臣覺得二殿下的確不容小覷。”杜成沉默了一會兒,難得地開口說話,“二殿下監察大理寺,見到曹思雨也不難。更何況這次殿下與三皇子都受害,得益最大的卻是二皇子,本來就可疑了。”

  又有人說:“杜大人說得有道理,但下官卻覺得,皇上是決不會把皇位交給二皇子的,畢竟要為江山社稷考慮。”

  “皇上無意,二殿下卻未必無意!”杜大人冷哼一聲。而周承禮趙承廉二人這時候都不再說話。

  “二殿下與漕運勾結這事趙大人有證據。不過我還有個問題。二殿下因什麼而通漕運?他究竟在做什麼,可是為了搜刮錢財?”杜大人也不愧是正三品大員,立刻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沿著往下查,若能發現是二殿下從中作梗,或者在謀劃什麼大事。不僅能沖淡三皇子事件給殿下帶來的影響,還能拔除一枚心腹大患!”

  另外又有人說:“那還得請杜大人一查才能知道了!”

  朱明熙想了會兒,輕輕地點頭同意了。從宗人府出來之後,他不是沒有改變的。朱明熙將長寧所寫的奏摺收了,遞給了杜大人:“這道奏摺煩請杜大人上奏吧。”

  趙長寧垂首沒有說話,她當然知道朱明熾控制漕運是為什麼,漕運是他販賣鹽引的通路。而鹽引的收益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陰謀。但這個她不能直接說,否則朱明熾肯定不會放過他。只能點出來讓別人去查,到時候瘋狂打擊之下,朱明熾必然顧不上她。

  這點私心,她卻不能為外人說道。

  隨後,朱明熙將趙長寧叫入內室,告訴她:“長寧,眼下我還有一件事託付給你。”

  “殿下請說。”趙長寧道。

  朱明熙沉吟:“外面那些人——我並非全然信得過。”他嘆了口氣,“但是我不知道哪個是需要被懷疑的,只有你,我卻是全然能信的。明日你去山西會館,裡面有個驛站,會有個人送信到那個驛站里,他說要柳刀胡同的人來取信。我需要你替我把這封信取回來——無論用什麼方法。”

  趙長寧在猜測太子殿下的用意,他為什麼突然讓自己去取信。而且還是無論什麼辦法——很明顯,這封信不是給太子的。

  太子殿下說全然信得過她的時候,趙長寧的手指輕輕蜷曲。

  趙長寧說:“殿下想要此信是為何?說得清楚些,微臣取回來的把握更大。”

  朱明熙搖頭:“我也說不清楚。但你取回來了,我大概就知道了。”

  趙長寧應下之後,他又凝視趙長寧道:“但若有旁的事發生,就不要顧忌信了,切記保你自己。”

  這信究竟是何人的,朱明熙為何會這麼說。趙長寧心裡暗思,笑著應諾。

  從太子殿下這裡出來,迎面吹來就是春天的寒風。

  周承禮見趙長寧穿得單薄,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來,攏在了她的肩上。“你怎的開始幫太子寫奏摺了?”

  七叔的斗篷,長寧也沒覺得有什麼,攏緊了說:“是殿下在獄中託付我的,當時也沒有別人可託了。”

  “以後少寫,莫讓這些事牽連到你。”周承禮嘆了口氣,走到前面去了。

  趙長寧想叫住他問什麼,他擺了擺手上馬車了。

  次日沐休,趙長寧就帶著陳蠻徐恭二人,藉由喝茶、聽梆子腔的名義進了山西會館。

  會館今天正是開堂唱曲的時候,人來人往非常熱鬧,徐恭跟陳蠻留在外面喝茶。趙長寧便讓他們自己喝著酒,她避開熱鬧的人群往內,朱明熙說過內里有個號房,是山西的驛站。趙長寧轉過拐角果然看到了驛站,一個做儒生打扮的老先生正在記帳,這就是山西與京城的驛站了。老先生站起來拱手:“這位公子可是來取信的,姓甚名甚?”

  “老先生先坐吧,”趙長寧道,“我喝多了,在外面吹吹涼風罷了。”

  老先生笑笑繼續記帳了。

  不過一會兒有個人騎馬停在了院內,此人目光嚴肅,生得一雙蒲扇大手,紅膛臉色。勒緊了韁繩問那老先生:“柳刀胡同的人還沒有來?”

  “今天是遲到了,閣下不如先下來歇會兒。”老先生連忙笑著迎上去。

  那人皺眉道:“如何會遲到,我今日還有急事要趕回,晚了就趕不上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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