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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長寧說著把頭埋進顧嬤嬤懷裡,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在顧嬤嬤的揉按之下好了許多。長寧才問,“嬤嬤,玉嬋的親事已經定下了嗎?什麼時候出嫁?”

  “奴婢聽太太說是留嬋姐兒過得這個冬,等到來年春天再出嫁。聽說七小姐的嫁衣都已經繡好了。”顧嬤嬤笑著說,“少爺給嬋姐兒的添箱嫁妝準備了嗎?”

  長寧沒有說話。

  她看著自己的一雙手,對於這個時候的女子來,針黹女紅是一項基本的本領,關係到嫁人後能不能在婆家處得下去。她會寫詩,會練字,會判案。但是她不會拿針,不懂彈琵琶。

  長寧非常的希望自己是個正常的男兒,不必受身體的桎梏約束。這在官場上真的是個弱勢,人人知道了都可以威脅她,甚至天生就弱於男性,在露出破綻的時候總是陷入一種奇怪的男女關係中。

  “爾虞我詐,身不由己。”趙長寧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還是漸漸進入了夢鄉。

  顧嬤嬤看到長寧睡著的時候仍然沒放鬆的眉頭,微微嘆了口氣,官場本來就是這樣,更何況大少爺還比別人要艱難。

  這一夜倒是睡到了卯正。

  第二天到了大理寺,趙長寧給屋裡的蘭花澆了點水,將案卷放平後開始工作。

  今天是一樁人命官司,不是什麼大案子。發生在真定縣,平日魚肉鄉里的一方惡霸在街上打死了一個賣菜的農婦,就因他看上了農婦才十二歲的女兒,而農婦自不肯把女兒讓給他。事發當地,百姓們對這惡霸的行為憤怒至極,可這人背後竟有些勢力,一路為他壓著。遞到了大理寺來竟然知府判的只是賠銀子,還說這農婦騙了徐三的銀子,徐三才打了她幾下,不想就把人打死了。

  這案子也沒什麼爭議的,不過竟然犯人喊冤,一般都要提審一下。

  趙長寧放下卷宗,讓徐恭去傳話,在提審堂提審這名犯人。

  大理寺提審犯人的程序跟縣衙差不多,趙長寧跟吳起庸、夏衍三人登堂,拍了驚堂木,皂隸就把徐三給壓了上來。徐三身上穿的綢褂早已經黑污,但衣著頭髮都很整齊,長了一張方臉,氣色還很不錯。趙長寧看了案卷,又把卷宗和證詞遞給其他人看了,道:“徐三,你自稱農婦于氏偷了你的銀子,你才報復了回去。無他人給你證明。自然沒有冤屈,為何還要喊冤?”

  徐三卻是愛答不理的:“你是個什麼官,知府老爺都審過我了!我就是有冤的!”

  “大膽!大理寺提審,你還不老實,我看你想把牢底坐穿!”夏衍此人脾氣比較沖,“你如何害了于氏的,還不趕快從頭招來!”

  大理寺跟刑部關押著一批犯人,因為案件長期未能處決,有的甚至能關到老死。

  那徐三卻狂了起來,立刻就要爬起來,沖夏衍冷笑:“你還能判我死罪不成!我告訴你,我家是真定徐家,我家裡當官的到處都是,你們就是判了也要給駁回來!”

  提審這麼多犯人,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

  夏衍跟吳起庸二人看向趙長寧,他的官位高一級,他說了算。

  大理寺這裡沒法動刑,趙長寧看著他那副嘴臉片刻。倒也沒見得生氣,拍了驚堂木說:“拉回牢里打十大板,再關三天審理!”

  這二愣子,到了大理寺還敢這麼囂張。

  最近大理寺臨近夏審,大家都比較忙,趙長寧也沒怎麼在意這個徐三。何況下午大理寺丞許大人找她過去,又分給她許多案卷,美名其曰是要鍛鍊她,說是沈練沈大人吩咐的。趙長寧抱著一摞卷宗回來,啪地放在桌上,長嘆了口氣。

  破了孫大人的案子之後,沈練的確還真的開始器重趙長寧了。他的器重就表現在分給趙長寧更多的案卷和犯人,讓她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樣不停。這也罷了,沈練還以非常高的標準要求她,相當的吹毛求疵。趙長寧遞上去的每一份公文他都細看,然後挑錯給她駁回來。

  甚至有一次,還把她叫過去。然後冷冰冰地把證詞砸到她面前:“這寫得是什麼東西,證詞推理一句也不通!”

  他每天給趙長寧分配的任務已經非常多了,趙長寧都儘量完成。這樣幾次之後,趙長寧有一次忍不住了:“下官也看過別人的證詞,自認為自己寫得詳盡,比別人還要多出兩卷。不知道沈大人是什麼地方還不滿?”

  沈練就抬眼看著他,語氣有些冷冰:“你才進大理寺多久?我說話你就好生聽著,這次就算了,下次我再聽到,就把你罰回寺副的位置去!”還說,“愣著幹什麼,回去給我重寫!”

  趙長寧咬了咬牙,告退出了號房。

  走到門口,她又聽到沈練說:“看的只是一紙證詞,但決定的卻是一個人的性命。該怎麼做,怎麼要求自己,最後想做到什麼地步,你自己心裡有數。大理寺掌天下訴訟,這位置不是誰都能坐的。”

  聽到沈練的這句話,趙長寧卻又微微一震。沈練進大理寺,不過五年就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的確厲害。他說得也對,能夠做到這個位置的人,肯定是堅韌不拔,心性超凡脫俗之輩。不然為何同樣的進士出身,許大人幾十年都在熬大理寺丞,但沈練已經成了大理寺少卿。

  沈練是有意在培養她嗎?所以這般磋磨她。

  不管怎麼說,總不能讓他看低了。趙長寧咬咬牙撐著,反而越發高標準要求自己,她不信她不能做這樣的人!她現在只是大理寺正,上頭一級是大理寺丞,再上面才是大理寺少卿。至於大理寺卿,那已經是位列九卿的頂級大官了。人這一生,需要多少機遇才能到這樣的位置。

  這樣一來,趙長寧反而更加練就了看案卷的火眼金睛,比原來進步了不少。

  趙長寧一天的勞累回到家裡後,看到桌上堆了許多盒子,顧嬤嬤告訴她是二夫人徐氏給她送來的。她還有些詫異:“她怎麼想起給我送東西?”徐氏在她中探花的時候都沒有給她送過禮的。

  顧嬤嬤笑著說:“三太太也給您送了禮。”

  趙長寧坐下來喝茶,顧嬤嬤就一樣樣地點給她看。徐氏送了老山參、鹿茸之類的的補品,還有兩朵碩大的紫紅色靈芝。三嬸娘喬氏則是幾盒糕點。

  趙長寧皺眉,又不是逢年過節的,怎的一個個都來給她送禮。不知道原委,只能讓顧嬤嬤先把東西拿下去。

  不一會兒竇氏就過來看她,給她提了一罈子的甲魚湯補身子,等長寧喝了半碗之後,才說。“兒,快坐為娘身邊來。”然後問她,“今兒你二嬸母是不是給你送了些禮來?”

  趙長寧放下碗道:“的確是。我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竇氏就說:“你現在手裡是不是有個案子,犯事的人叫徐靖,諢名徐三。這人卻是你二嬸母的親侄兒,你二嬸母送了您這些東西,是想讓你判輕一些。”

  原是為了這個給她送禮,趙長寧冷笑:“說來今天的確提審了那徐靖,當真是個目無王法的東西。不是說二嬸母家是真定望族,如何教出來這麼個東西。”

  兒子一向是看不起這些靠著家族之勢狐假虎威的人,竇氏明白這個,因為拍了拍她的手說:“你二嬸母家裡,她三弟只得這麼個獨苗,別的兄弟都比他大了一截,自打出生起就受寵。結果可不是寵壞了,出了打人這個事,他們家人也是又氣又急,一鞭子抽死他的心都有。但怎麼樣也是嫡系,上下都忙著疏通關係撈他出來,偏偏死了人的那家不肯要賠錢,非要告他償命。你二嬸母也愁得很。晚上她估計會親自來見你……”

  趙長寧又看著桌上那幾盒點心:“那三嬸娘又為何給我送東西?幫著給二嬸娘說項?”

  竇氏聽到這裡就笑了,搖了搖頭:“你三嬸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出身將門,一向跟你二嬸母不和。前幾天還跟你二嬸娘掐管家的事,兩個人掐得不可開交,都要打起來了,最後是你二嬸娘贏了。出了這樣的事你三嬸娘高興著呢,私下送你禮,是想讓你判重點……她說,能判個立即處斬就最好了。”

  趙長寧聽了失笑,三嬸娘真是個妙人:“她們都知道,大理寺不是我說了算的吧?”

  竇氏說:“娘把話給你帶到這裡,至於這案子要怎麼判,你還是要好生想想。你三嬸娘不過跟你鬧著玩,但二嬸娘那裡……你得想好,否則傷了我們兩房的和氣。”

  趙長寧心裡自有一桿秤,這徐三強搶民女不成,反而打死人,這樣的人死不足惜。她看過證詞和證據的,這徐三殺人確鑿,不過是被知府包庇罷了。她站起身,對竇氏道:“我們跟二房的關係,自來也不好,更何況這也不是幫二房,而是幫她徐氏的親侄兒,連趙家的人也算不上。而且還是活活打死人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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