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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說了您在顧家後院挖出具屍體,就立刻說要見您,他好像知道什麼。”徐恭終於喘過了氣。

  第40章

  陳蠻早年喪父,跟著武館討生活,後來遇到顧章召,顧章召賞識他帶他讀書,可謂是對他有知遇之恩。兩年前他的母親也因病逝世之後,他身邊更是再無親人了。如果算起來,顧章召已經是他最親近的人了。

  可能是因為從小練些把式,陳蠻的體質非常好,這麼重的傷竟然也熬了過來。

  他靠著迎枕半坐著,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長寧,他知道趙長寧發現了關鍵的證據。

  那雙沉寂已久的眼睛,稍微有了一絲神采。

  “老師這兩年不是沒有古怪,自他從淮揚回來之後,一切就都不太對。”陳蠻慢慢說,“他請過很多護院打手,但最後又被他全部趕走了。他的脾氣總是時好時壞,有的時候會莫名其妙的發火。還有顧漪……我只見過她兩次,後一次見她的時候,老師不在,她突然扯著我的衣袖跟我說她在顧家很痛苦,讓我帶她離開……當時我並沒有理會她。”

  趙長寧聽了沉思,她叫徐恭進來:“叫些人,去顧家好生再搜,尤其是顧章召和顧漪的房間,地板、掛落、承塵都不要放過。另外,再去給我把郭氏找回來,這婦人委實不老實。”

  趙長寧隨之又去了土地廟,仵作正在驗屍。

  “大人,您說得不假。”仵作告訴她,“這個‘顧漪’懷孕都有兩月了。”

  趙長寧也拿起旁邊的牛皮套,戴在手上。

  “大人……”仵作本來想阻止他,長寧擺了擺手讓他別說話。

  在入大理寺之前,她遍讀《疑獄集》《折獄龜鑑》還有《洗冤錄》,對驗屍有基礎經驗。

  “顧章召和‘顧漪’都是被人勒死,兩人的傷口向上斜。”趙長寧翻動屍首的脖頸,“但是顧章召的傷口之深,深而見喉管已破。可是‘顧漪’的傷口卻很淺,屍體已經腐爛得看不出勒痕了。”

  “我記得在‘顧漪’房中找到的兇器是一根麻繩。”趙長寧抬頭問仵作,“但是顧章召的喉管都被勒破了,麻繩會把人的喉管勒破嗎?”

  “殺害顧章召的兇器至今還未找到。”旁邊有個皂隸說,“打了那小子好幾回,他也沒說究竟藏在哪兒了。”

  原來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關節,但現在被打通了,於是茅塞頓開。趙長寧站起來:“或許——根本就是兩個人殺的!”

  “你們看顧章召的手,他的手上有勒痕。”趙長寧又掰開他的手,“顧章召的手上也有一條斜向下的勒痕。但是已經淡得都快看不出來了,跟‘顧漪’脖子上的傷口相近。只是驗屍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這是他掙扎導致的。”她掃了一眼在場的仵作和皂隸,“你們猜這應該是怎麼回事?”

  這也就是說,這個‘顧漪’很有可能就是顧章召殺的!

  趙長寧回了牢中,並把許知縣也找了過來。

  “我有一個想法。”長寧在原地踱步兩圈,對陳蠻笑了笑,“你想不想知道?”

  沒等陳蠻說話,長寧接著說:“在你的家裡挖出了銀票,是顧家的。”看到陳蠻想辯解:“大人,我從未偷竊過顧家的……”趙長寧伸手一按他的肩,阻止他起身。她原來的工作中,有個破案思路就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有些看似很複雜的問題,只是因為沒有想通關節而已。這些雜亂的線索,需要一條線把它們全部串聯起來。

  眼下,她或許可以把這些線索串聯起來了。

  “真正想害你的,可能是你的老師。”趙長寧淡淡地道。別說陳蠻,在場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十分的驚訝。

  害陳蠻……可是顧章召已經死了啊!

  “你曾說過,他讓你把書交給他的一個友人,奇怪就奇怪在,那天城外沒有人等著拿書,所以大家斷定是你在說謊。但是大家都忽略了,還有一個人可以說謊……這個人就是已經死去的顧章召!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讓你把書送給誰,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把顧漪的死,栽贓嫁禍到你的頭上!”

  陳蠻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是被雷擊中,很久說不出話來。

  “大人,郭氏帶來了。”徐恭過來了,“下官去找她的時候,她正好沒上船,趕緊給您拉過來了。”

  “直接把她帶過來。”趙長寧想與她對峙。

  等郭氏來了,趙長寧卻委實沒有客氣,突然一拍桌子,語氣嚴厲地道:“郭氏,顧家的事你可有隱瞞!你貼身伺候顧漪,有什麼事你一清二楚,今日若再隱瞞,白白害了人命。本官決不輕饒你!”

  郭氏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民婦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大人!……”郭氏畢竟沒見過世面,嚇得雙腿發軟。

  “你家小姐有孕兩月而死,難道你會不知!”趙長寧語氣更厲。“是不是你瞞著你家老爺,讓別人與你們家小姐通jian的!”

  “大人,絕不可能啊!”郭氏連忙辯解,“能與小姐接觸的只有老爺!兩人常在屋子裡說話,一說就是大半天,不讓我等靠近。事後我進去清理……的確覺得有些異樣之處,但兩人是親父女,民婦根本沒往那處想!民婦也不知道小姐有孕,但如果小姐真的有孕……那孩子只能是……是……”說到這裡,郭氏的臉刷地白下來,喃喃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老爺可是讀書人!敗壞人倫的事情老爺不會做的!”

  “的確不是敗壞人倫,因為……真正的顧漪早就死了。”趙長寧終於逼到郭氏說到這個地步。

  真正的顧漪早就死了,所以沒有人想到,與假‘顧漪’通jian的那個人,正是顧章召顧老爺!除了陳蠻,只有顧老爺能夠與之通jian。

  趙長寧繼續:“‘顧漪’與顧章召長期通jian,但是‘顧漪’卻喜歡上了陳蠻——她甚至求過陳蠻,讓陳蠻帶她離開!直到顧章召發現‘顧漪’懷有身孕,而且跟他發生了衝突,不再聽他的話了。這樣的事如果傳出去,顧章召這一輩子都別想抬頭了。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勒死了顧漪,並且嫁禍給了前來看他的陳蠻!”

  “所以他讓陳蠻出城送書,還將銀票埋在陳蠻家中,為的就是讓陳蠻來背負這個罪名!”

  這一番推論的確算得上精彩!徐恭、四安甚至屏息看著他們家大人。

  “而陳蠻,的確是無罪的。”趙長寧的手輕輕地搭在了陳蠻的肩上。

  陳蠻好像被抽去了渾身的力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既是解脫,又似乎連解脫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人此番精彩!”許知縣道,“不過下官不明白的是,那既然顧漪是顧章召殺的,顧章召又是怎麼死的?”

  趙長寧頓了頓:“這個關節我的確想不明白。但在顧章召身上一定還有秘密,也許這些秘密,才是導致他死的真正原因。”

  “那趙大人想知道嗎?”聲音從門口傳來。

  紀賢帶著兩個人走進來,他剛才站在門口已經將整個過程聽完了。

  “趙大人倒是比大理寺那些酒囊飯袋稍微強一些。”紀賢笑吟吟地握住他的摺扇,“也許有個人知道真相。這個人倒也不是別人,就是顧家門房,顧福。不知道,幾位願不願意同我一起去顧家一趟。”

  幾人便乘了馬車,隨紀賢到了顧家。

  皂隸攙扶著顧福走上來,掇了把椅子給他坐下。

  “不是個東西!”顧福抬起頭,冷冷地、緩緩地吐出一句話,“顧章召,不是個東西!”

  趙長寧腦中靈光一閃,他們第一次去顧家的時候,顧福曾說過這句話,但是當時,他們都以為顧福說的是陳蠻。

  “紀大人竟然讓顧福清醒了,好手段。”趙長寧對他拱手。

  紀賢把手搭在他肩上:“趙大人,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能羞辱你們整個大理寺的。”他又說,“你不是也找到了屍首嗎?”

  “顧福,你竟然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說?”許大人面色陰沉。

  顧福抬起頭,他蒼老的臉上掠過一絲麻木的冰冷:“為什麼要說……人是我殺的,我說了,不是自己就要進去了嗎?”

  他的背已經有些佝僂了,但說話的語氣卻非常的冷酷。

  “是你……那你為什麼要殺你們家老爺?你還守著這裡……你究竟怎麼回事?”許大人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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