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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從前面上了二樓,立刻就有護衛把守在樓梯口。隔著漫天飄揚的大雪,趙長寧看到他背後跟著兩個佩刀護衛。這人停下來,大雪就落在了他的肩頭,他隔著大雪,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堂內。

  只有那驚鴻一瞥,卻讓趙長寧的手腳冰涼起來。

  這人鬢若刀裁,濃眉軒昂,但左額側有道寸長傷疤。有股沉默的氣質。

  這個人不就是……那個夢中之人嗎!

  她一時間失了神,連趙長旭問她喝不喝豆漿都沒有聽到。

  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出現在你夢裡的可能性有多大?你還夢到了這個人弒兄弟囚禁親父,逼宮奪皇位,成了天下的主宰。而且你站隊的還不是他,他登基後在殺你和不殺你之間游移不定。

  “也不知道這雪什麼時候才停,跑馬也不成了,文殊廟上香怕也去不成了。”有舉子看著外頭的雪抱怨道。

  這聲音才讓趙長寧回過神,她定神再看樓上,記得方才那人跟七叔進的不是同一間房,但門口都有佩戴繡春刀的侍衛守著,灰色的胖襖下,她隱約看見了繡金線的魚鱗紋。這些人不是普通侍衛,而是大內的侍衛。

  證明裡頭的人絕對是身份非凡,這些大內侍衛只會護擁皇族,或是受聖上寵眷的重臣。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趙長寧打量周圍一圈也就明白過來了,這裡的某些舉子,未來可能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上頭這些位怕是來相看的吧。

  她決定還是暫時別想那個夢境,夢境是不是真暫且不論,現在連個進士也不是,想這些難免太遠了。再者驚鴻一瞥而已,看這個架勢,此人也不是她的身份能夠接觸得到的。

  眼看外頭的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了,大家還要坐車去文殊廟上香。這是北直隸考試傳統,給孔子上香,給文殊菩薩上香,總之有干係能拜的都千萬別放過,萬一哪路神仙就顯靈了呢。也是他們的運氣好,到了文殊廟那裡,因為下雪竟然不怎麼擠,平日一文錢一柱的香,現在要三十文,周圍的舉子卻連抱怨也不敢,就怕菩薩聽到了以為你的心不夠誠。

  反正成了舉子的,朝廷會發補貼,鄉紳會來跟你結交,也不會太窮,出門身上都揣著二兩銀子。

  趙長寧上了香從菩薩那裡出來,正好看到方才酒館裡那譚禮、蔣世祺二人也過來了,多有十數人跟著,與他們攀談。蔣世祺一臉不耐之色,付錢拿了香就往裡走。還同旁邊的譚禮說話:“這些北直隸的舉子當真好笑,還天子腳下出來的。聽說我兩人是吉安過來的,便同蒼蠅般圍過來,半點讀書人的教養也沒有。我才懶得同他們交往,真真不屑!”

  趙長寧也是北直隸的舉子,這位仁兄的侮辱有她的一份。她老實看了這蔣世祺一眼,這傢伙的確長得挺好的。長得帥是很有優勢的,並不僅僅在談婚論嫁上,殿試的時候皇上也經常點長得帥的為進士,畢竟大家都很顏控。但其實這蔣世祺還不如趙長淮帥。她沒管此人,朝前走準備回去,卻發現有個人站在門口等她。

  杜少陵也正站在文殊廟的門口,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他撐了把傘,但是雪還是落在他的肩頭。他側身收起傘問:“你要走了麼?”

  趙長寧就道:“下雪了,自然要走。”他們一開始約定的是騎馬。

  杜少陵向她走過來,趙長寧長得玉雕雪砌,眉眼秀雅,因為太冷,她的臉色如外頭的冰雪,還有幾分翩翩公子的味道。這讓杜少陵不由又想起那天她倒在地上,衣裳半開,嬌媚動人的樣子。他咳嗽了一聲,覺得自己那天的確很卑鄙。

  大概人生所有的卑鄙都用在那天了。

  但他真的挺喜歡趙長寧,越看越喜歡,心想他那個樣子只有我知道,我看到過。

  杜少陵叫人牽了馬車過來,趙長寧冷冷地看著他,他無奈地說:“……我是要送你回去的。”

  兩人坐著馬車出發了,車上趙長寧也不怎麼理會他。正好進了一截爛路,人便坐得不太穩定。

  “你不要不高興,我不會怎麼樣的。”杜少陵說,“這截路不好走,你靠著我便不會坐不穩了。”

  趙長寧閉了閉眼,她知道杜少陵靠了過來,如他所說的只是輕輕地摟著她,讓她坐得更穩。倘若趙長寧是個正常女子,此時已經是要非他不嫁了。趙長寧什麼都沒說,她馬車眼看到了趙家所在的明照坊。

  “多謝相送。”趙長寧突然說:“少陵兄,我聽說你有一表舅。”

  杜少陵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知道這件事是意外,趙長寧有兩個小廝,名字跟四安是一套的,一個叫六安,一個叫八安。這個叫六安的非常機靈,常在外結交些人三教九流的人,趙長寧挺喜歡他的。杜少陵此事一出,趙長寧想找他的把柄,正好就有這麼件事送到她的面前來。

  其實人都是有把柄的,俗話說人無完人荊無全刺。但凡費心去找了,多少會有的。只是杜少陵這個,也當真夠大的。

  長寧緩緩道:“你這表舅潑皮無賴一事無成,但幼時對你極好,你也非常喜歡他。不過杜大人和杜夫人不許你同這位表舅往來。但你不僅私下救濟他,還替他擺平過一樁人命官司,叫當地縣官他免於流放……”

  趙長寧知道杜家主家絕不會有問題,門風非常的正。所以讓六安循著旁支往下查去,杜少陵的這個表舅管了個造紙作坊,他作坊的水池淹死了個長工的孩子。意外死了個孩子就這也算了,他這表舅竟想威脅這家人不許給孩子發喪,卻被人告去了縣衙。

  其實杜少陵這人還真的很聰明,這事他真做得無人知曉。趙長寧能查到還是因為六安認得的一個人,是長工這家人的親戚。

  淹死的是個小男孩,長工家裡的獨苗,一家人悲痛欲絕。不過說來杜少陵那表叔也是倒霉,好不容易改邪歸正想經營個事,自己賺營生。就出了這樣倒霉的事情,造紙坊也開不下去了。

  杜少陵靜了很久:“你如何知道的?”

  “牽扯進人命官司畢竟也不好,少陵兄是要考會試的人。”趙長寧撣了撣衣物說,“我已經替少陵兄查過律法了,我朝有先例,似乎是十年不能應考,還要降一等功名。”

  “那孩子溺亡與他無關,他好不容易找到個營生!”杜少陵低聲說,“他雖混帳無賴,卻從不做虧人心的事情。你……我說過我不會說出去的,你為何拿這樣的事來威脅我!”

  趙長寧靜靜地看著他:“少陵兄,只要你守口如瓶,我亦守口如瓶。咱們半斤八兩罷了。”

  杜少陵抬手叫車停下來,再看趙長寧的時候,嘴角輕輕一扯笑了笑:“好吧,此事我認了。不過長寧,我們會試再說吧。我對我自己還是有些信心的,若你沒中……”他又輕輕一握她的手,“總之,到時候再說吧。”

  趙長寧淡笑著目送他下車:“自然如此。”

  杜少陵會試若中進士,他那表舅的事便沒有威脅力了。同等於趙長寧,只要她中了進士,杜少陵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因為他知情不說,同樣也牽涉進了欺君之罪中。但是誰中卻不一定。

  離會試不足半月,趙長寧已經決定閉門讀書,不再外出了。

  她回去一問,七叔還沒有回來。她也沒顧那頭了,進了書房便開始苦讀。

  幸好有這次加題,否則長寧還沒這麼大的把握。她記憶力一向比別人好,《大明疆域志》按地圖來背,水文地理還有因地制宜治水治旱這類比較實際的民生問題,這個好說,縣誌里到處都是,看幾例就明白了。當全京城的舉子都在背《大明律》的時候,趙長寧開始複習朱子集注的《四書》,將所有文章內容再過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之處。要是考場上發現自己哪題記不得出處,可真是要恨死了。

  長房整個都緊張起來,別的不論,趙長寧那裡什麼什麼都不能缺。竇氏還帶著庶女給她做了漳絨護膝,會試考場上穿,趙承義下了衙門回來便抽背兒子的《大明律》。趙玉嬋被竇氏限制走動,免得她再煩擾了哥哥讀書。三個姐姐姐夫,大姐自然不說,二姐家沒動靜,三姐夫許清懷是最好玩的,他來趙家拜訪的時候,摺扇倒頭插在頸子裡,手裡卻提了個大簍子。說是捉了幾隻鱉過來給他補身。

  趙長寧只能笑著叫人把鱉同鴿蛋一起燉來吃了。

  這時候什麼風吹糙動都是舉子最關心的,朝廷關於考試有什麼新規定,選了哪個主考官。聽說這次選的是禮部尚書顧方懷,年逾七十,德高望重。不過這次更奇的是,聖上還叫太子協同顧方懷做副考官,說禮部尚書年老,叫他一起協助。

  聽說這件事之後,家中趙老太爺特地把孫兒們叫了過去,趙家的男人都在場。

  因趙承廉是詹事府少詹事,平日見太子得多,就叮囑幾兄弟:“皇上是有意要鍛鍊太子,當今皇后只此獨子,若不出意外,太子定將要繼承大統。我們趙家因有我在,已經被劃入太子一系,所以你三人不用擔心太子協考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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