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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秋衣正濃, 天氣寒涼。
她又許久不曾單獨出過家門,季飛紹不在的日子裡, 她連一個人去宮裡找姐姐都不敢。
更何況是去城門口見別的男子, 若是叫季飛紹知道, 他又要與自己生氣。
明熙當時只猶豫了一瞬, 便搖頭拒絕了。
後來慕箴去了哪裡,過了什麼樣的生活, 她都再沒有耳聞了。
直到後來出事,姐姐告訴她, 慕箴臨死前還在玉安為她留了家藥堂。
曾經那個荒誕無稽的夢想, 沒有人放在心上, 只有他好好地記住了, 並且努力地想要幫她實現。
但這些終歸都是後話了,那時的明熙哪裡想得到後來的那些故事。
她只記得慕箴離京的那日午後, 汴京下了好大好大的一場雨。
就像一位真摯的情人,在為某些逝去的東西而哀悼。
從回憶里抽離出來的明熙閉上眼, 淚水滑落在慕箴的脖頸,順著鎖骨滑到了衣襟內。
慕箴沒有躲,反倒將人抱緊了些。
他不知道明熙今日情緒為何反常,但他知道眼下她需要自己。
所以他儘可能地將所有都奉獻給她。
「怎麼了嗎?」
慕箴聲音輕柔柔的:「有什麼煩心事?」
「翰林院出了事,李闋還未病癒,又發了好大的火。」
明熙輕聲說:「只怕這次,他是好不起來了,京城這段時間人人自危,上下動盪,你要留在這裡,還是要回漁陽避避風頭?」
以為她是在為朝野動亂而憂慮,慕箴撫了撫她的長髮:「我留下來。」
明熙這段時間狀態有些不好,他放心不下,怎麼捨得再離開。
「好。」
她聞言,沒有反對,只是這樣應和著,並從他身上滑了下來。
沖他露出一個笑來:「我想要你幫我雕個東西。」
慕箴沒有一絲猶豫就點頭答應:「好。」
她跟著慕箴回了他的小院子。
他的的屋子自己年幼時也是去過的,過了這麼久,陳設布局什麼都沒有改變,明明家中富可敵國,錢財萬千,慕箴的房間內卻簡單到了樸素的地步。
唯一不同尋常的,是他屋中那扇高大得占了兩面牆的書架。
滿滿登登放滿了書籍。
慕鈞雖詩文不通,兩個孩子卻都極忠愛念書,慕蔭是這樣,慕箴也一樣。
寬大的書桌上放著品質上乘的文房四寶,明熙隨意挑了一根筆,抽了張紙便畫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枚指環,上面是一隻雀鳥的形狀,展開的雙翅呈包裹的模樣,形成一個沒有閉合的環形。
明熙一口氣畫了出來,怔怔地望著圖形,低聲說:「我想要這個。」
她轉頭,眉眼有些傷心,盈盈地望著慕箴:「會不會太難?太難的話,你把翅膀去了也行。」
慕箴見她這樣可憐的模樣,只是抬手,克制地用手指欲觸不觸地蹭了她的臉頰,搖頭說道:「一點也不難,你想要的,我都會做出來給你。」
明熙放下筆,沒有起身轉過身子,撲進他懷裡。
「那你這段時間,就留在房間裡做這個,不要出門,院子也別總去,好嗎?」
明熙抬起頭,隱隱有些淚意:「等這段時日過去,等安全了,我就來接你,好不好?」
慕箴啞然失笑。
自己多大的人了,還需要她來接自己?
但終歸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慕箴雖不知她今日為何這樣粘人,但心裡到底一片柔軟和暖意,他答應了:「好。」
他什麼也沒問,什麼都不說,只是一心地信任和遷就著她。
明熙閉了眼,又想到今日湖畔邊,季飛紹靠近自己,執拗又瘋狂的眼底。
他說,別讓他再發現第二個。
單單只是上門提親,陸津下場便落得如此,若是被他發現了慕箴。
慕箴會如何呢。
明熙不敢想,甚至不敢閉眼,生怕那個夢魘一般的斷首畫面重又出現在眼前。
她鎮靜地與慕箴告別,回到自己屋中,開始寫下自己尚還記得的,關於季飛紹的所有事。
在這之前,她只想讓身邊的家人朋友都好好地活著,至於季飛紹她從來沒有去想過自己要將他如何。
但她想到了慕箴,想到了今日季飛紹對自己的威脅。
不論他說對自己感興趣這事究竟是真是假,明熙賭不起分毫,既然如此,如果有辦法可以阻止他,扳倒他的話……
明熙閉了眼,今日一天情緒起伏太大,自己都尚未沒有好好消化一系列的事,讓她頭疼難耐。
她吹了燭火,上榻休息。
迷濛間,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夢,關於慕箴,關於家人,關於季飛紹所有甜蜜和絕望的往事。
家裡人同意她與季飛紹之後,他很快地將婚期選在了臨近的日子。
他說自己再也忍耐不了,想越快越好。
當時明熙看了一本奇誌異聞,上面說西域的情人們會互相送給對方指環,一是定情之約,而是約束之意,象徵著二人會長長久久地走下去,白頭偕老,至死不渝。
她很喜歡這個傳聞,於是自己親手畫了圖樣,想要季飛紹送去工坊做一對出來,戴在二人指間,十指相扣時,指環便會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是季飛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匆忙又敷衍地沖她笑:「明熙,汴京沒有人戴這樣的東西的,我每日上朝都會很顯眼,也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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