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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書院的時候,慕箴已經到了。
她一臉埋怨地將書箱放下:「聞冬跟品秋真是越來越過分了,說什麼朱先生不許她們服侍,她們便不要待在書院,一起上街玩了。」
掏出書卷時,她重重嘆了口氣:「我也好想去玩。」
慕箴正襟危坐,身形筆直,聞言溫聲安慰:「再過一周便是中秋了,你的課應該就上到中秋。」
葉明熙趴下嘆息:「還要一周啊。」
朱聆還沒來,二人之間唯有慕箴抬手磨墨的細碎聲響。
葉明熙偏頭去看,只覺得這畫面實在是養眼。
墨條在他手中顯得瘦小,也不像明熙握在掌心,只是用指腹夾著,小指靠在墨條後固定,像持筆一般拿著墨條,小幅度地來回畫圈。
咯吱、咯吱、
葉明熙一直盯著他的動作,這聲音讓她想到那座小小的院子,這才想起來問他:「衍悟大師說你不再去普覺寺了。」
「嗯,」他低聲應著,「我將東西都帶回了慕府,雖不再去寺中,卻也會在家中篆刻。」
葉明熙有些出神,她小聲問:「……後你若是沒來書院,我又急著找你,可以去你家嗎?」
她還記得曾經慕箴的囑託。
慕箴動作一頓,實在是這句話說的太過可憐,又帶著些期盼,讓他的心都跟著一縮。
他抬眼,望見她圓頓的雙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生怕自己拒絕的模樣。
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汴京的應天書院,她縮在假山後微微發抖的模樣。
明熙總以為那段時光只有她自己,她渴盼著能有人從天而降陪在她身邊。
而她不知道的是,確實有那麼一人,總是追隨著她,在她不知道的記憶角落,呵護著她。
「可以的,明熙。」
他放下墨條,認真地盯著她閃爍的雙眼道:「先前是我不對,如若要保護你也不該傲慢地違背你的意願,以後我不會了。」
慕箴字字虔誠,垂下的眼睫在他的面上落下陰影,又好像落在明熙心裡。
少年的聲音帶著變聲時期的低沉,沙啞得像踏在落葉之上的聲響:「若是你喜歡,我便日日都來書院陪著你,放假你想找我,也可以直接去慕府,不要再害怕,更不要再哭。」
他伸手摸了摸明熙的發頂,眉間輕皺,好似她愛哭的問題比任何麻煩還要令他棘手。
「至少在漁陽,在我的身邊,你可以隨性而來,至於其他任何問題,都統統交給我來處理。」
慕箴的眼神堅定又明亮,較之日月燭火還要耀眼,他用著這樣炙熱的目光盯著自己,就好像能夠直直透進自己心底。
透進那些無光的年少歲月,驅散了她周遭身邊的所有黑暗彷徨。
朱聆進來的時候,只覺得安靜的很。
葉家的這個小姑娘最是聒噪,總是趁自己不注意時像只小鳥雀般說個不停,今日竟是十分乖巧地在面前攤了本書看。
他納悶地走上前,定睛一瞧,瞬間沒好氣道:「裝乖你也裝的像些,你這書都是倒的。」
說完瞧見她的臉色,皺眉:「臉怎麼紅成這樣,中暑了嗎?慕箴,去抬點冰來。」
「不用,」葉明熙趕忙抬頭擺手,一臉慌亂,「我,學生不熱,不熱……」
雖是這麼說,但慕箴想著這幾日暑熱,還是搬了盆冰來。
明熙用手扇著風,絲絲涼氣撲在臉側,滾燙的溫度消下去了些。
她偷偷看了眼慕箴,見他面色不改,好似不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有……人動亂一般。
只一想到方才那段話,葉明熙就覺得自己像吃了輪明日般,心內暖洋洋的,不自覺地傻笑。
「還笑呢。」
台上的朱聆見她這般,看著手中的課業恨鐵不成鋼:「你這字怎麼寫得越發的歪斜了,你家中長輩都是一手的好字,輪到你便這樣了呢。」
嗯?
葉明熙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他,又見朱聆嘆了口氣:「你還是接著抄策論吧,我給你找找《名姬帖》,你照著字形練練。」
朱聆去了書房尋字帖,葉明熙無所事事地翻著桌上的雜書。
她瞥到慕箴筆下的字,運筆輕盈,筆畫靈動流暢,整體整齊均勻,撇捺邊角又有些飄逸。
工整漂亮。
葉明熙抽了兩張他抄的字:「慕哥哥的字好看,我想練你的字,可不可以呀?」
慕箴一頓:「女眷大都練《名姬帖》……」
「我不喜歡,」許是他方才縱容的話給了自己底氣,如今在慕箴面前表達喜惡也越發理直氣壯,「姐姐也練得一手簪花小楷,可我不喜歡,一點也不大氣,還是你的字好看。」
都這樣說了,慕箴自然不會拒絕,他笑笑:「那你練吧,回頭我給你正規寫幾本字帖出來。」
得了他的應允,明熙這才高高興興地將面前的書都收起,留出一大片空地,一邊放策論優秀選篇,一邊放著慕箴的字,對照著抄寫。
朱聆回來的時候,見她已經開始認真抄寫,上前看了一眼,咦了一聲:「你練的是慕箴的字?他是練得行楷吧。」
大政女子多寫簪花小楷,顯得秀氣雅致,草行楷瘦多為男子寫,見她寫得一臉認真,沒有昨日那般心不在焉,朱聆也自當沒什麼意見。
左右是要練字,他不像京中酸儒,規定女子非要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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