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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應雍也舉劍示意,身後城樓弩機營已然就位,銳利的箭簇無一不指向敵軍首領。
正當兩軍揮手交鋒之際,萬籟無聲的戰場不遠處卻傳來了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眾人抬目望去,遠處竟有一身影獨行而來,迅速疾馳到兩軍之間的交界地。
他騎了匹白馬,身未著甲,穿了件普通的白色袍子,戴了一頂帷帽,孑然一身,和這片黃沙漫天的血色戰場格格不入。
待揚馬站定後,對方才將帷帽卸下,露出一張端肅柔美的臉龐,神色安定平和,有些人並不知道這是誰,但見他前來,鎮國公主和崇月皇帝竟都放下了手。
直到鎮國公主喊了一聲:「帝君!您想幹什麼?快回去!」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竟是崇月帝卿、中衢帝君楊元頤。
對方扭過頭來,對著宣應雍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神色太過安寧,白馬白衣,遠遠望去,不像凡人,倒向誤入此間的神佛,悲天憫人的看著世人。
他騎馬轉身,背著中衢,面向崇月,對著崇月皇帝淡聲道:「姐姐,不要再往前了,你們只會兩敗俱傷。」
楊元頌對著這個多年未見的弟弟一時間竟沒說出話來,腦海里能回想起的只有自己送他去中衢之時他笑著對自己說:姐姐,我會讓你如願的,不要傷害別人。
他就像一個聖人,想用自己度化所有人。
好半晌,楊元頌才道:「小頤,你身上流著的是崇月的血。」
楊元頤抿了抿唇,問:「姐姐,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他問完,見楊元頌不說話,自顧自的說:「你答應我不傷害別人,要護崇月安定!可你幹了什麼?軟禁手足,貿然開戰,崇月有多少人死於非命,你看得到嗎?這場戰事本來可以避免的!」
楊元頌說:「事已至此!我一定要拿下中衢!」
楊元頤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你知道的,這不可能。」他回頭看了一眼宣應雍幾人,說:「今上確無治國之才,庸碌無能,將朝綱內外,男女平權搞得一塌糊塗。」
這話極為大逆不道,饒是游照儀聽了都捏緊了韁繩,但整個戰場卻依舊安靜的可聞落針,所有人都在看中間那個青年。
他繼續說:「但先帝留下的能臣不少,中衢想要壯志報國的人才也不少,鎮國公主、廣邑王府,哪一個對你都很棘手,你想拿下中衢,天方夜譚。」
他語氣認真,絲毫沒有嘲諷、挑釁崇月的意思,好像真的解釋這件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楊元頌臉色難看,道:「小頤!不要多說,你現在就給我回來,戰場刀劍無眼!」
楊元頤依舊搖頭,黃沙從他面前吹過,他眯了眯眼,繼續說:「同樣的,姐姐你治國有方,崇月一年比一年強盛,中衢若想拿下崇月,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們繼續打下去,除了增加不必要的傷亡,無法帶來更多。」
言罷,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楊元頌立刻臉色大變,高喊道:「小頤!放下!」
宣應雍見狀也心跳如雷,開口喊:「帝君!您不要想不開!姐姐走了留下旨意,要我們護您安泰!」
楊元頤回頭,對著她微微笑了笑,說:「我知道你姐姐疼我,但是事到如今,若是我能以身止戈,待見了她,她也會誇我的。」
楊元頌已然表情猙獰,用力的搖頭,說:「不要!你住手!」
他手中匕首已然割開脖頸,那白玉似的肌膚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線。
「我以己為誓!為應亹向姐姐你承諾,中衢不會主動開戰!」他面色悲憫,沒有一絲對人世間的不舍,依舊平靜的對著楊元頌說:「姐姐,為了崇月的百姓,為了我,退兵吧。」
楊元頌面色掙扎,一時間愛恨難分。
二人幼年相伴的一幕幕猶在眼前,將他送去中衢的路猶曾走過,那些寄來的家信一封封放好,那些對親人的思念,在漫長的時光里被封存在一個個魂夢中。
如今闃然翻出,卻好似天崩地裂。
楊元頤似乎知道她會答應的,最後只淡淡的說:「我死以後,別把我帶走,讓我留在應亹身邊,她看不見我,會想我的。」
楊元頌聽這言語,便知他要自刎,立刻目眥盡裂的衝上來,大喊道:「不要!小頤!!」
宣應雍也隨即反應過來,拿過一把弩機想要出箭打落他的匕首,可他背對著自己讓她無從下手,只能立刻揚馬衝上去。
可那手很穩,很快,一下就劃開了自己的脖頸,鮮血立刻飛濺出來,他面容平和的看向朝自己衝過來的姐姐,嘴巴張合,無聲的說出最後一句話:「為了我——」
宣應雍怔愣在原地,不再向前。
楊元頌早已跌下馬,踉蹌的跑過來,接住弟弟軟倒的身體,雙手無措的去捂他的脖頸,可是血還是不住的湧出來,很快浸染了他身下的土地。
她神色癲狂,對著愣在原地的宣應雍大喊道:「宣應亹不是說要護他安泰!你們就是這麼護的?!」
楊元頤用最後的力氣撫摸她的臉,似乎在制止她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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