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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璟和早已養成沒事的時候摸摸香囊的習慣,因此很快便發現香囊不見了,一時間人仰馬翻,差點將整個苑子都翻轉過來。

  眉林沒想到他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先是被震住了,而後才反應過來,匆匆將他拉進房裡,將做好的香囊塞進他手中。

  那是一個石青色的香囊,也打著同心結,裡面放著安神寧氣的香糙,無論是繡功還是編結都比上一個好上太多。

  慕容璟和拿著那個香囊,先是不解,正想說自己找的不是這個,幸好反應得快,將差點脫口招禍的話給咽了下去。將那香囊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一邊看一邊止不住地樂,而後突然發現在那香囊的內面,竟然繡著一個春字,一個璟字。

  拇指輕輕摩挲過那兩個字,他感到心臟怦怦跳著,喉結滾動了下,抬眼,正對上眉林有些忐忑有些緊張的笑臉,不由回了個像哭一樣的大大笑臉,然後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我絕不負你。”他微微抬高頭,聲音沙啞地道。

  眉林嗯了聲,然後從他手中拿過香囊,給他系在腰上。

  “你那個香囊是我拿了。”她解釋,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事明說就好,她偏偏做得跟個賊似的。“那本是我自己做著玩兒的東西,又泡過水,還是不要要了。”

  看他似乎有些不舍,於是又道:“你若喜歡,我以後常常給你做。”

  慕容璟和於是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眉林探頭看了眼外面仍在急急慌慌尋找香囊的侍僕們,於是推了他一把。慕容璟和會意,喊了聲清宴,告訴他不用找了。

  清宴眼尖,看到他腰間新的香囊,又見兩人神色與常時不太一樣,心中瞭然,笑著應後,便退了下去。

  打發走清宴,院子裡很快也安靜下來,下人都各司其職去了。

  慕容璟和回頭看向眉林,因為巫已經完全修復了她的身體,所以自從她醒來後,一日比一日看著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看,再也不像一年前那麼瘦得嚇人。

  眉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背過身去整理被翻亂的針線盒,卻被他伸手從後面抱住。灼熱的氣息噴在耳根,讓她不由自主顫慄了下。

  “我已經讓人在準備了。等秋天的時候,我就娶你過門。”慕容璟和在她耳邊低聲道,如同一個普通的男人那樣,而不是以帝王的口吻。

  眉林微驚,不由側頭,想要開口詢問,卻被他牢牢封住了唇。輾轉反側,良久,他才稍稍挪開,說:“我只會娶你一個妻子。朕的後宮裡也只會有你一個女人。”

  眉林不由自主抓緊他攬在腰上的手臂,低垂著眼,胸口急劇起伏,半晌說不出話來。在決定放開一切跟在他身邊的時候,她並沒想過他會娶她,更不敢奢望他會只有她一個女人。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不由像做夢一樣,很有些不真實。

  “但是……”慕容璟和又開口,將她從那種恍惚的狀態中喚醒,正要自嘲地一笑,卻聽他繼續道:“但是我等了你一年了,再也不想等下去。”說話間,他的大手偷偷覆上那重新變得豐滿的柔軟胸部,將自己話中的意圖赤裸裸地表示了出來。

  眉林臉刷地紅了,因他的話而生起的那些酸酸甜甜患得患失的感覺一下子全飛到了天外,恨恨扒下他的狼爪,正想將人趕出門去,卻不想會對上一雙滿是渴望眷念的眼,心突然就軟了下來。

  “那……那總得晚上吧。”她莫名地忸怩起來,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去看那雙灼熱得仿佛要將人吞下去的眼。

  慕容璟和抿緊唇,似乎有些不情願,但仍然點了點頭。“你答允了,不許反悔。”事實上,他心裡很樂,都樂得快開花了,他原本以為還要跟她磨嘰一段時間才能如願呢。

  眉林嗯了聲,暗忖就算她反悔,只怕他也不答應吧。回過神,想起另一事,於是道:“越秦……越秦也是想幫我,你別再跟他計較了。”

  一聽到越秦,慕容璟和就想起自己犯傻的那件事,不由有些頭痛。

  “我沒跟他計較。我其實想讓他在外面歷練一下,有人照看著,你別擔心。等過幾年,他有點作為了,我就把他調回京來。”他隨口安慰眉林,見她露出釋懷的笑,也鬆了口氣。

  眉林卻不知道,等過幾年,越秦大了,那個時候慕容璟和會更加不樂意越秦接近她。

  *******

  結尾

  大炎煌煌八百五十年,武帝中興,史家評撰,稱其為有史以來最具傳奇色彩的一代帝王。當然這傳奇不僅僅是指他在有生之年統一了整塊玄黃大陸,終結了其長久以來群雄割據戰火紛亂的分裂時代,還因為他鐵血的手腕以及獨斷專行的行事作風。政事上種種獨樹一幟的做法就不提了,只是他為自己最寵信的司禮監總管大太監與一個男子賜婚以及終身只有一妻,這兩件事便足以經久流傳。

  當然,慕容璟和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既然做了,當然就會有人評說,尤其還是坐在他這個位置。強者行之,弱者言之,世事素來如此。他想要擁有足夠的自由,所以必須強大,很強大。所以,最終他敢公然挑戰流傳千年的禮教,讓清宴屍鬼正大光明地成為眷屬,也讓他自己的女人不再受絲毫委屈。

  若聽到傳奇二字,他必然是嗤之以鼻。他想若有哪個帝王也像他那樣傻缺地背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屍體閒晃幾天,只怕也會成為傳奇。傳奇,換一個角度來看,何嘗不是擁有著比常人更慘烈悲哀的人生。像他,像戰神藏中王。少年時,他只戀眷馳騁沙場的快意,何嘗去欣羨仰望過那個孤寡高寒的位置。至於藏中王,那個大炎的開國元勛藏中王……

  那一日幾人正在眠春苑的迎春花架下喝著茶下著棋說著話,巫突然道:“我要走了。”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看著眾人茫然的樣子,巫笑了。

  “有人來找我了。”頓了頓,他看嚮慕容璟和,“說起來,那個人你也認識。”

  那是一個體型高大魁偉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背上背著一把用布纏裹起來的長條形物體。他站在眠春苑的外面,面容樸拙冷峻,氣度雄渾。

  “我本是河源大地的巫。”巫說,清眸流光,帶著追憶的幽遠。“當時異族挑唆惡魔,製造出毀滅我子民的災難,我以神力煉化災難為蠱,蠱附竹竹枯,倚松松焦,我噬之入腹,使其與我同陷深眠。”

  史書上並無河源大地的記載。因此他所說的過往,對在場諸人來說,無異於神話傳說。但他的能力確實與世人大不相同,所以即便聽不太懂,也皆未起輕慢疑慮之心。

  “後某日,他的闖入喚醒了我的意識。我看他死於地穴中,怨氣難消,便以己身之力將其魂魄束住,在那幽暗之地陪伴於我。直到你們到來,將蠱蟲帶走,我方得已復生。他眷念枯骨遺物,不舍離開,卻沒想到被你帶了出來。”巫說你的時候,是看嚮慕容璟和的。

  慕容璟和神色不動,他已經猜到男人是誰。那次他重返鐘山石林,一是為了摸清從安陽到鐘山的捷徑,再來便是為了藏中王。他在藏中王身上找到了可號令兵道軍的令符,這也是藏中王后嗣歷代認定的東西,凡兵道令符在手者,藏道軍皆可供其驅使。這也是為什麼他能指使動從來就沒外人能使喚得了的藏道軍的原因。只是他沒想到,藏中王的魂魄竟然附在上面,而後寄身於一個剛死之人的軀殼內,花了幾年時間,直到魂魄與那軀殼完全融合之後,才來尋找巫。

  這些東西聽起來當真是天方夜譚,然而這世上神秘不可解的事又何嘗少了?

  看著兩人並肩而去,漸漸消失在山櫻蔓荊當中,慕容璟和突然伸手將眉林拉入懷,從後面緊緊抱住。

  由始至終,那個男人都沒說一句話。沒說曾經讓他怨恨不甘的過往,也沒追究慕容璟和動用他身上之物的事。他跟在巫的身邊,如同一個沉默寡言的隨從,而不是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

  “花花兒,你知道聖祖他老人家的名諱嗎?”慕容璟和咬著眉林的耳朵,悄聲道。

  眉林額角抽緊,伸手去推他的臉,“不知道。別叫我花花兒。”

  慕容璟和嗯嗯兩聲,偏頭躲過她的手,又湊了上去,繼續道:“花花兒,我悄悄告訴你哦,聖祖他老人家單名是一個乾字。”

  眉林手落空,又被他握住,人有些懵。

  乾?慕容乾?

  她想起那具屍骨前以刻骨之恨寫的四個字,“乾賊害我”,難道……莫不是……她側臉看向粘在她身上的男人,目光驚疑不定。

  慕容璟和親了親她的額角,然後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她的猜測。

  按慕容璟和的推測是,當年開國聖祖因藏中王功高蓋主而心生忌憚,卻又無法剝奪其兵權,所以設了一個毒計,密詔令其帶人潛入石林剿滅胡族餘孽,待其與內中人拼得你死我活之時,使人在石林外圍縱毒火毒煙焚林,最終將兩方人馬一網打盡,也將石林變成無人敢入的毒地火燒場。此堪謂一石數鳥之計。

  當然,以上都只是他的猜測,真正的事實只怕要深埋在那沉默男人的記憶中了。

  “所以你才讓我給他叩頭?”眉林不覺打了個寒戰,只覺帝王之心實在可怕。

  慕容璟和抱緊她,嗯了聲。那幾個頭,雖然有尊敬崇仰的成分在內,但最主要的還是為祖宗恕罪之意。也許男人都是知道的,加上看到他後來又親手埋了那三具屍骨,所以才會容許自己動用那令牌收納藏道軍。

  “那他方才……他會不會對你不利?”眉林想到男人深沉如海讓人難測的表情,不由有些擔憂。

  “誰知道。花花兒,你在擔心我?”慕容璟和不僅煩惱,反而顯得很開心。

  眉林沉默,片刻後突然道:“你還欠我一個情。”如非他提及往事,她都忘記了。

  慕容璟和一怔,腦子急轉,怕她提什麼要遠遊扔下自己之類的話,然後笑吟吟地道:“說什麼一個情兩個情,我所有的情都是你的,你想不要都不行。”

  無賴!眉林仰頭看天,由得那人撒嬌似地親吻她的額角,臉上表情麻木一片。她早知道他有無數種方法理由來拒絕他不想做的事,就算真有憑據在手也是不行的。

  鼻中充盈著他的氣息,額上是他的溫度,她的目光越來越溫柔。

  天上浮雲淺淺,苑中花繁木茂,四野山巒婉秀,偶見人家。其實,這處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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