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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知非立刻循聲過去,發現那黑影竟是個人,埋頭倒在院後的花壇上。

  寧知非湊過去,扶著肚子小心蹲下,將這人的腦袋從花壇的泥土裡翻出來。

  沒見過的面孔,很陌生。

  這人眼睛閉著,臉色已經慘白,嘴唇的血色也變得很淡。

  寧知非把手指放在他的鼻下試探,發覺還有氣息,只是昏了過去而已。他貌似受了挺重的傷,背後的袍子上全是粘黏的血,暴露在空氣里久了,有些發黑。

  寧知非拽了拽,沒辦法把人弄起來,於是起身走出院子,叫了個正在灑掃的僕役進來,讓他幫忙把人抬進空置的廂房裡。

  這邊廂房沒人居住,空蕩蕩的,裡間床上也沒有被褥,只有一個落灰的床板。

  「寧大人,這人誰啊?」僕役將人放到廂房的床板上,因為這人後背上被砍了很深的傷口,沒辦法躺下,僕役只能把人翻過來,讓他趴在床上。

  「不知道,自己摔進來的。」寧知非說,「你去找賀總管,讓他派人出去找個大夫來,別讓人死在侯府。」

  僕役應聲離開,寧知非則仔仔細細端詳起這人。

  光天化日,成安侯府也不是想來就來的地方,這人身中刀傷,昏迷在自己院子裡,怎麼想都不正常,不會有這麼巧的事,這人應該是專門過來的。

  可這張臉,確實沒見過,跟侯府、跟自己,都沒任何交集。

  會是誰?

  顧信濘?寧知非腦海里忽然冒出這三個字。

  顧信濘常年易容,經常改變容貌去做不同的任務,而且這幾個月他都暫住在這個院子,如果出了什麼事,被人追殺,路過侯府往院裡躲,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可怎麼確定他是顧信濘?

  寧知非捫心自問,自己可認不出來。

  這人換張易容就是換了個臉,平日裡連聲音和身形都是刻意改換過的,真正的千變萬化。

  想了想,寧知非決定解開他的袍子,搜一下身。

  一來確定他背後的刀傷情況,二來看看能不能找到能證明這人身份的物件。

  於是寧知非將人翻了起來,讓他側躺著,去解了他的衣帶。

  把外袍脫下來以後,還是一無所獲,只能看見這人後背被刀砍得皮肉開裂,鮮血還在一點點往外冒。

  寧知非去拿帕子,想按住傷口試試能不能先把血止住,血如果這麼流下去,人可能堅持不到大夫過來。

  寧知非想把他的裡衣也解開,手划過衣領的時候,發覺對方脖頸上露出了一段紅繩。

  似乎在墨京的時候,顧信濘的脖子上,也掛著這麼根繩子。

  寧知非幾乎可以斷定這人就是顧信濘了。

  他伸手拍了拍顧信濘的臉,只見他睫毛似乎是動了動,也似乎只是錯覺,人終歸是沒有醒。

  「顧大人,你這是闖了什麼龍潭虎穴嗎,把自己搞成這樣。」寧知非說著,順手將顧信濘脖子上戴的紅繩給拽了出來。

  很普通的一根繩子,因為常年貼身戴著,紅色已經略微褪色,而且現在貌似沾了點血,有一段凝結成了黑色。

  但繩子下面,並不是之前羅岱猜測的玉佛,而是突兀地墜了一顆珠子。

  這珠子材質像是玉石,整體呈焦褐色,隨著珠身的轉動,表面呈現出不同的色澤,看起來流光溢彩。

  「恆王說,蕭公子家有顆祖傳的珠子,應該在他的兒女其中一人的身上。」

  燕淮在上京時說過的話,再次在寧知非耳邊響起。

  「那顧隊你真名叫什麼呀,今年多大了?」

  這是寧知非初見顧信濘時,問他的話。

  顧信濘當時說,知道的人都死了。

  寧知非看向顧信濘慘白的臉,心想,自己或許知道他是誰了。

  「找到你了……蕭寧過……表弟。」

  第56章 56過往

  三十年前,墨京。

  蕭寧嘉步履匆匆地跑到東宮。

  隔著宮牆能遠遠看到天際燃起的烽火,像是江南三月朦朧的煙雨。

  但寧知非從未見過江南,那是中原漢人的天地。

  寧知非站在廊下,稚嫩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愁容。

  「阿姊,他們說齊軍要打進來了。」山雨欲來,東宮鳥獸作散,偌大的宮室一夜間荒涼了起來。

  蕭寧嘉點頭,之前南平內部的動亂早已讓這個國家千瘡百孔,如今齊軍黑雲壓城,早沒了反抗的力氣。

  「阿姊,我怕。」寧知非伸出手,悄悄拽住了蕭寧嘉的衣袖。

  從出生起他就被反反覆覆告知,他是這個國家的儲君,他要與這個國家共存亡,任何時候都不能是害怕的。

  可他真的怕。

  他才四歲,擔不起一個國家的興亡。

  「不要怕。」蕭寧嘉彎身,替寧知非擦去臉上不知道何時流下的淚水,「丞相讓我帶殿下去啟祥殿,丞相一定會護住殿下的安全。」

  其實蕭寧嘉也不知道丞相會怎樣做,可是到了這種時候,除了丞相,還能信得過誰?

  陛下嗎?陛下就是一個笑話。

  如果皇后還活著……蕭寧嘉想,如果姑姑還在,他們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但已入絕境,所有的假設都沒有意義,蕭寧嘉聽從丞相的吩咐,給寧知非換了宮外孩子會穿的衣裳,抱著他匆匆趕去了啟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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