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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姊,我想家了。」寧知非眼淚流了滿臉,他六歲,背井離鄉一年多,吃了不知多少從前無法想像的苦。

  每逢佳節倍思親,母親的懷抱,父親勉勵的話語,長姐無言的關懷,像場無痕的夢。

  桃花逐流水,終究什麼也不剩了。

  「可是阿過,咱們沒有家了……永遠不會有了。」寧嘉冰冷的話語,是砸碎琉璃的硬物,真實而無情。

  寧知非躲在寧嘉懷裡,連哭聲都不敢太大,怕被別人聽見。

  第二天城裡出來一隊官兵,在簡陋的災民營帳外搭了粥棚,可是那些稀粥,連果腹都做不到。

  朝廷賑濟的銀子撥下來,一層層,到他們眼前只剩了寡淡的稀粥,即便鬧上去,也只能換來一句刁民貪慾無度罷了。

  阿奶死在了正月十七。

  白日裡在粥棚領粥時,幾個身強力壯的混混插到了隊伍里,一腳踢開了阿奶。

  阿奶年紀大了,寒冬的冷風裡摔了一腳,饑寒交迫,死在了當天夜裡。

  官兵怕災民的屍體腐爛產生疫病,每天早上都會用草蓆捲走前一天晚上凍死的人,拖去亂葬崗,屍體像垃圾一樣堆疊著,等待野狗分食。

  「別碰我阿奶!」寧知非抱著阿奶已經僵直的屍體,擋在官兵們的面前。

  「哪來的小孩?不識相直接打死!」官兵沒有懶得跟孩子理論,直接一腳踹過來,想把阿奶的屍身搶走。

  「你敢動我弟弟試試?」寧嘉抓住了官兵的腿,將人掄起,扔去了一邊。她像一頭蠻橫的小獸,護著弟弟,也護著阿奶。

  可即便武藝再高強,寧嘉到底還是個不足十歲的孩子,打得過一個成年人已是極限,幾十個官兵圍上來,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就在即將被亂棍打死的時候,馮清越出現了。

  他那時還年輕,眼睛沒有瞎,玉樹臨風,看起來像是帶了江湖俠氣的富家公子。

  「算了吧,兩個孩子,不值得你們幾個如此大動肝火。被人知道了,參上一筆,又是一頓罰。」

  幾個官兵也認識馮清越,知道他是成安侯的心腹侍衛,多少賣他面子,笑著應聲放過了寧知非和寧嘉。

  「人已經死了,你們護著又有什麼用?」馮清越蹲身,擦了擦寧知非臉上的泥土,「就算屍體不被帶去亂墳崗,你們也沒有錢葬她。」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阿奶被扔去亂墳崗呀。」寧知非看著眼前的男人,無所畏懼,不知道自己日後會由著眼前的這雙手塑造,變成馮清越想要的模樣。.欲.加.之.言.

  第47章 47禁閉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阿奶被帶去亂墳崗啊!」阿奶給了寧知非和寧嘉齊國人的身份,把他們一路帶到汴京城外,哪怕沒有任何希望,他們也要盡力試試讓阿奶入土為安。

  馮清越沒說話,伸手捏了捏寧知非的肩胛骨,檢驗他的根骨是否適合習武。

  寧知非身上被官兵打得都是傷,被觸碰到的時候,疼得猛縮起來。

  「別碰我弟弟!」寧嘉吼起來,血沫從嘴角噴出,掙扎著想起身,卻動彈不得。

  馮清越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寧嘉的話一樣,眼裡只有寧知非一個人,他跟寧知非說:「或許還有個辦法,你做我的徒弟,跟我走,我幫你安置你奶奶和姐姐。」

  「別聽他的,阿過!他不是個好人!」

  寧知非迷惘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寧嘉和阿奶,他不知道該怎麼樣。

  一個六歲的孩子,再次毫無預兆地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上。

  眼前的男人令他恐懼,可阿奶冰冷的屍身,和阿姊口中不斷冒出的血沫,讓他別無選擇。

  這種時候,不跟馮清越走,阿奶會曝屍荒野,阿姊或許也活不成。

  「我……」寧知非身上發著抖,他害怕極了,即便看不到未來,但趨利避害的本能也已讓他從靈魂里發出顫慄。

  「我跟你走,但你要安葬阿奶,治好阿姊,讓她衣食無憂。」他閉上眼睛,這些話語已經用掉了他全部的勇氣,他甚至不知道馮清越到底是誰。

  「好。」馮清越說。

  「真的?」

  「我從不說謊。」話落,馮清越將寧知非抱起來,帶進了高牆圍堵的汴梁城。

  寧知非趴在馮清越的肩頭,朝後看,看見幾個馮清越帶來的侍衛打扮的男人把阿姊和阿奶團團圍住。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阿姊。

  「所以這麼多年,你抗拒與我親近,只願意做普通侍衛,是因為你阿姊在馮清越手上?」燕淮問。

  他對馮清越不算了解,但從小到大見了太多他的行事。

  馮清越是父親最忠心的狗,因為忠心到了極致,所以主人的命令,無論手段,他一定會達成。

  燕淮太清楚寧嘉在馮清越手上,馮清越會如何利用她鉗制寧知非。

  「是。」寧知非說,「也不全是。師父雖跟我說,只要我不行差踏錯,阿姊就不會有任何事,但他從來沒有讓阿姊來見過我,阿姊也沒有主動來過……我想,阿姊或許是已經不在了……」

  燕淮抱住寧知非,溫聲說:「你放心,我會派人,無論如何都要你阿姊。」

  「是為了恆王嗎?」話剛一出口,寧知非自己就僵住了。

  他貌似把心裡想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犯了錯。

  不該說這種話的,至少不該現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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