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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常的柯眠晚,必定會故意惡狠狠地回一句「有」。
可在無處傾訴的負面情緒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溫柔鄉足以讓人潰不成軍。
莫名的情緒陡然涌動翻騰,柯眠晚沒忍住稍低下頭平衡情緒。
說起來無奈,他似乎的確找不到比晏辭更適合的人選了。
不說柯眠晚平常不喜歡擴散負面情緒,偶爾對工作室里的兩位學長的吐槽和抱怨都有關神奇甲方,至於娛樂圈的這些破事非但無法引起共鳴,那兩個怕是巴不得他早些回去。
角落的低氣壓隱於周遭嘈雜的交談聲中。
晏辭靜靜地看著低下頭隱藏情緒的小朋友,沒再說話。
平日裡人人稱頌的乖孩子沉默地低著頭,同樣的乖巧,卻讓晏辭莫名感覺心臟被攥緊一般難受。
只是傾訴而已,沒有任何人會因此受到傷害。這樣一個簡單的行為卻顯而易見地引發了小朋友的無數糾結。
故作堅強很難。
習慣之後的袒露更難。
一分鐘,兩分鐘或者更長時間過去。晏辭終於捕捉到了一道輕如蚊音的聲音。
「……告別好難。」
柯眠晚的聲音悶悶的,也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好像封閉起來的盔甲靜悄悄地打開了一點點的縫隙,試圖在危險外界中窺探那一點點的溫暖。
「嗯,很難。」
微風拂過,雲彩聚攏連結,也悄悄地吹來了一道強有力的附議聲。
柯眠晚看過去。
鋒利的稜角悉數隱藏,像一位合格的傾聽者,臉上的柔和展現出了獨屬於晏辭的溫柔。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可惜被不和諧的電話鈴聲插足。
放在桌上的手機亮屏震動著。
所有的情緒在此刻化做無形無蹤的風。
柯眠晚撇撇嘴,暗道結束兼職以後天崩地裂都別想讓他再取消靜音!
氣氛和安排被無端打亂,柯眠晚接起電話後更是沒好氣,愛答不理地喂了一聲。
聽筒里傳出段鴻的聲音:「哎眠眠!能隨時找到人的感覺真好。」
柯眠晚:「……」
對方似乎預料到什麼,忙切入正題:「哎呀別掛!陸死腦筋不在,我悄悄問你老實說昂,你…你不是真被你那老闆給包了吧?」
柯眠晚的無語凝噎給出了答案。
「不是他?那是誰…?」段鴻倒吸一口涼氣,感覺手上的包裹比剛出鍋的山芋還要燙手,「我剛在底下搞東西呢,送了一個快遞過來。好傢夥Geslich的油畫顏料誒,掂著挺沉。」
「……嗯?」
經段鴻解釋,柯眠晚恍然倒吸一口涼氣以及開口咒他被包養的原因了。
Geslich是一家德國的小眾高奢,主要方向和藝術八竿子打不著,但人家老爺子就愛畫畫,愛到讓品牌單獨辟出一條做藝術畫具的分支來。
問就是Geslich不缺錢,全線純手工製作且只出藝術家級的油畫顏料,顏料覆蓋能力好,反饋清一色的穩定好用。
不過品牌價值大於實用價值,在油畫方向上的知名度不高,也就是段鴻家裡總和各種品牌往來,涉獵多了些才知道。
柯眠晚聽完本以為是送錯的件,然後被告知收件人名稱寫的是「小藝術家」,當場破案。
成,又來一位顏料大使。
第44章 續費助理的第44天
夏風不止。
短暫聚在一起的雲朵或快或慢, 總要飄逸分散。
柯眠晚掛掉電話,難以言喻的心情就像一盆菜打翻了酸甜苦辣咸各種調味料,五味雜陳。
前一秒他還在跟人吐槽, 後一秒就收到了那人也送了一套「畢業禮物」來。
「告別紀念?到早了吧。」
先前談話的氛圍頓時散得一乾二淨。
晏辭微愣, 馬上反應過來小朋友指的應該是那盒顏料。
「不是。」
他下意識答道。
這下換柯眠晚愣住了。
不是?那還能是哪樣。
晏辭修長的手指無聲點著桌子, 似乎在想從哪裡開始解釋。
沒多久,思考的敲擊戛然而止,晏辭看過來的目光十分鄭重:「算是我的賠罪。」他說。
像是想到什麼, 晏辭忽而一笑:「你不是說過我脾氣差?雖然不知道在你心裡差到哪裡去, 但我想說的是……這幾天辛苦了, 就當是員工福利。」
和預想完全不同的話語一字不差地落進柯眠晚的耳朵里。
短時間內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相互交叉, 一時間沒能走出來的柯眠晚愣愣地眨了眨眼,
先是葉子言的告別紀念, 結果當天就撞上了晏辭送來的,極度相似的兩件事放在一起自然而然會歸為同一類。
但其實……毫無關係。
是他理解錯誤,搞錯了發泄對象。
柯眠晚愣愣站在半路進退兩難, 倒是自領脾氣差的晏辭表情如常,甚至貼心地替小朋友拉開椅子:「坐。」
不聽使喚的手腳堪比短路的機器人,本應流暢的動作一卡又一卡, 怎麼都彆扭。
卡著走回座位帶著尷尬坐下, 眼神看向地面,無處安放的手雙雙搭在膝蓋上, 有一下沒一下地描摹著髕骨的外側, 半天憋出一句道歉:「對不起。」
柯眠晚乖乖坐在對面, 耳尖和臉頰緋意一目了然。
晏辭不由得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