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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穆蘭等人見他們在說話,便沒急著進屋,而只是站在門口。
裡面的僧人像是沒有聽到外面來人一般,如飢如渴的聽著兩個僧人的辯論。
“若眾生皆可成佛,人人都有佛性,佛家又何必有怒目的金剛,執法的羅漢?即使是佛,也會被邪魔所趁,是以必須挑選合適的人選,先度己身,使邪魔不侵,而後才可成佛。”
中年僧人回應慈心大師:“我們輪迴轉世,便是為了將自身的罪孽洗清,最終皈依我佛。”
“今生不染罪孽,則來世無罪孽。所謂眾生平等,只是讓我們對待所有人抱著平常之心,而非強迫眾生都是一樣的。眾生怎會一樣呢?連兩片葉子都不會相同,能相同的,只不過是我們的心罷了。”
慈心大師突然偏過頭來,問門口的賀穆蘭。
“花將軍,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慈心大師說的沒錯。”賀穆蘭點了點頭,終於邁入靜室。“幾位大師安好,我應邀前來,請慈心大師回去。他是使團重要的成員,我回去時必須要帶上他……”
聽到賀穆蘭的話,那位中年僧人終於轉過了頭,開始正視賀穆蘭。
上下掃視一番後,中年僧人與慈心說道:“你說的沒錯,他確實身藏‘神氣’,不可宣洩,不過如果學了‘涅槃’之術,也許還有一救。”
“這是怎麼回事?”
賀穆蘭看了看慈心,又看了看中年僧人。
蓋吳卻是對曇芸咬牙切齒。
“你這妖僧,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他那麼多的族人……
那麼多人枉死……
曇芸只是念了句佛號,並不多言。
“這位是恵始和尚,是曇無讖大師在北涼的好友,最善醫術。我來拜訪他後說起你身上的陽氣,他說要先看過你才能知道情況。”
慈心大師大概是一點都不知道賀穆蘭之前和孟玉龍的那些話,也不知道佛門是怎麼騙她來的,居然說的還很誠懇。
“大和尚不良於行,多年沒有下過山,所以只好請將軍來這一趟。”
他看見蓋吳一直瞪視曇無讖,心中也升起一絲不安。
“怎麼?你們認識?”
“豈止是認識……”
蓋吳紅著眼睛咬牙。
“我恨不得……”
“蓋吳,控制下情緒。”賀穆蘭冷著臉看著曇芸和恵始,對慈心大師道:“大師,我不會修什麼佛來保命,勞你掛念,不過現在我們還是下山吧,使團隨時都可能回平城去。”
“咦?為何你不願學救命的法子?恵始大師常住敦煌,好不容易在姑臧遇見……”
慈心莫名地望著賀穆蘭。
“你還年輕,怎麼能就這麼放棄呢?”
哦,常住敦煌,才來姑臧?
嘿嘿,怕是沮渠牧犍一到姑臧,他就已經到了吧。
賀穆蘭搖了搖頭,上前直接拉了慈心大師的袖子就要走。
“花施主,如果你不願修佛,我也有法子讓你續命……”
恵始在她身後幽幽開口。
“你是有大造化的人,怎會甘心就這樣送命?如果你願助我佛門一臂之力,我也可助你長命百歲,助魏國一統中原……”
☆、第407章 拒絕邀請
恵始提出的法子是“換命”。
正如寇謙之曾經想過的是將陽氣引導到拓跋燾身上一般,佛門想的法子正好相反,他們是想為賀穆蘭“續命”。
涅槃師有一門秘術,可以用一個人的性命給另一個人續命,替人續命之人需得自願,而且佛法越深,修為越高,續命的時間越長。
只要賀穆蘭答應恵始的條件,恵始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為賀穆蘭續命,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賀穆蘭情願死都不願意學男女雙修之術,但他也想過也許賀穆蘭不能人道或者練的是童子功之類的事情,所以才提出此法。
恵始在涅槃師里地位應該不低,連曇芸都執著弟子禮,他願意犧牲性命救下賀穆蘭,無非就是想讓她為佛門牽線搭橋,就如寇謙之搭上了崔浩那般,進而影響到拓跋燾的決定。
一個像他這樣登上從微寒登上高位的人,一定不想死,所以,他的提議一定會被……
“在下告辭了!”
賀穆蘭對著恵始點了點頭,伸手把慈心大師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便強制性的把他帶離了恵始身邊。
她怕他們會拿慈心做人質。
這樣的發展讓一屋子僧人全部愣住了,尤其是恵始,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要不是他下半身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動,恐怕已經站了起來。
“我們只是要施主的一個保證而已,就連這個施主都不願意?!”恵始的表情像是看著一個瘋子,“你說不定連今年都熬不過去!”
慈心被賀穆蘭提在手裡,扭動幾下後扭不開,也只能苦笑著隨她去了。賀穆蘭給眾人打了個手勢要撤,那動作和表情無異於把輪迴寺當做了什麼龍潭虎穴一般。
“我不會和暗算過我的人在一起合作。更何況,你真的就能代表佛門嗎?”賀穆蘭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就如你們想和陛下對話一樣,你們若要和別人交易什麼,至少要有個統一的聲音吧?你已經是佛門的領頭之人了嗎?”
就他,還代表佛門?
可笑!
“放肆!”
“不可對恵始大師無理!”
這一句也許戳到了這些僧人的痛處,所有人都斥責了起來。賀穆蘭可不怕這些人,手中拉著慈心大師,一步一步退到入口處,帶著眾人離開了禪房。
她擔心此處留有機關,所以蠻古一個唿哨之後,寺外五百虎賁軍沖入廟內接應他們,不過片刻的功夫,兩方就匯集在一起,一路頭也不回的往天梯山下去。
就在他們奔出廟門之後,還能聽到曇芸在遠處發出的叫聲:“你們會回來的!世上只有我師父能救你!若你們改變了主意,隨便去哪個寺廟送封信就行!”
言語之中,竟似篤定無比。
這一群人下了山,直走了半路發現沒人跟來,總算鬆了口氣。
陳節見慈心大師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忍不住埋怨:“大師為何好生生把將軍的事情說給這些生人聽!若是他傳出去,到處說我們家將軍快死了,那真是大亂了!”
慈心疑惑地看了看眾人:“你們為何這般提防恵始大師?他不過是個大和尚而已。花將軍身為虎賁軍的統帥,還怕一個小小的僧人嗎?”
“他是天王一派的人。在秀安埋伏差點殺了我,又讓我陷入幻境裡的,就是他身後那個叫曇芸的弟子。”
賀穆蘭面色難看。
“你也聽到他後面說的話了,他想去魏國傳佛,想要接近陛下,希望我能牽線搭橋,但我不會將這樣居心叵測、不擇手段的人送到陛下身邊去的。”
慈心聽到這裡,了悟的點了點頭。
“原來是如此,可你說的不對,天王派的人早就已經到了陛下身邊了……”
他指了指東邊。
“那位曇無讖大師,不就已經在平城了嗎?”
“什麼!”
“你說曇無讖大師和他們是一夥的?”
“慈心大師的意思,曇無讖是故意去宮中救我好結識陛下的?”
“阿彌陀佛,貧僧只是個野僧,哪裡知道那麼多事情。”慈心大師立刻一改剛才睿智的形象,合十裝傻,“我只是隨便說說。”
唯有賀穆蘭表情沉重,越想越是後怕。
曇無讖明面上是得罪了沮渠牧犍,所以不得不留在魏國避難,可他就真的怕回去會出事嗎?沮渠蒙遜尚且對他服服帖帖,封他為“國師”,怎麼會因為他一時咒術失敗、救了自己就真的殺他?
只有到了北涼,才能明白佛門的力量有多大。這裡的佛寺甚至比客店還多,據說敦煌的佛窟成百上千,描金流彩的壁畫不計其數。隨便進入一座寺廟,那黃銅的佛像都能閃瞎人的眼睛。
在這個時代,純銅被稱為“紫金”,是可以做錢的!
更別說佛寺里有許多壯年的僧人,這些僧人都體格健壯,有些還會武。一旦真的要動用起來,便是數量龐大的僧兵。
北涼的富豪官吏都供養佛寺,信徒眾多,物資源源不斷,僧人甚至可以隨意出入這些官員家的府邸……
北涼真正勢大的不是王室,而是這些寺廟才是。
而在魏國,曇無讖顯然得不到這樣的待遇,佛門也沒有這樣的土壤,那曇無讖留下來是為了什麼?
真的是為了翻譯經卷嗎?
“將軍,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那羅渾有些不安地問她,“是不是哪裡有什麼不妥?”
“我們要儘快回平城去。”賀穆蘭自言自語,“這裡不能再待了,北涼內部的爭鬥是我們不能管也管不了的,現在要做的是趁早返回平城。”
慈心大師知道是自己的一句話影響了賀穆蘭,不過卻絲毫沒有發表言論的意思,只是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我也甚是想念我那幾個徒兒了。”
賀穆蘭帶著一干人等有驚無險的離開了天梯山,回到了使館。有些人已經得到消息賀穆蘭去了天梯山,卻不知道她去做什麼,等到她帶著慈心大師回來,猜測的人更多,首先不安的就是宮中的沮渠蒙遜。
“他們去天梯山了!去做什麼!”沮渠蒙遜咆哮著拍著案幾:“不是叫你們去找鄭宗和蓋吳嗎?什麼消息都沒有?”
“陛下,鄭宗說花木蘭和孟玉龍是密談,他地位低微,確實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蓋吳說他會幫我們打探打探,但也要時間……”
那心腹害怕地低著頭。
“天梯山也是,您也知道,從山腳開始就有無數知客僧控制著道路,想偷溜上去根本不可能,更別說聽到他們說什麼了。”
“我們在佛門的人怎麼說?毗伽師也沒什麼消息嗎?”沮渠蒙遜皺起眉頭,吐出一個人的名字。
毗伽師就是二王妃出家後的法名。由於她是盧水胡的貴族出身,又有王妃這樣的身份,出家後迅速就被佛門接納了,而且在姑臧的淨水庵里修行,極少入宮。
不過要是有什麼消息,她也經常傳回宮中,也經常回宮探望孟王后和昔日伺候的宮人,算是遊走在僧俗兩界的特殊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