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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宗要進帳篷值夜,那就肯定是在她身邊坐上一晚。這麼個不定時的炸彈,賀穆蘭哪裡敢讓他入帳?

  她正準備拒絕,卻見陳節橫眉怒目準備罵人,卻立刻點了點頭,無所謂地說道:“那就讓陳節他們今晚好好休息,你來值夜吧。”

  “將軍,他手誤縛雞之力,怎麼能值夜!”陳節聽到賀穆蘭答應了,簡直要跳起來,“當然是我值夜……”

  值夜這種事一直是他來的!

  這個賊眉鼠眼的小子怎麼敢和他爭寵!

  鄭宗臉上擺出歉意的表情,心裡卻高興壞了,一邊連拍胸脯保證自己一定好好值守,一邊屁顛屁顛地去收拾自己的包裹。

  賀穆蘭見著他腳步輕快地離開,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

  高興吧,等半夜你睡著了,我就把你悶死。等第二天一早,你屍體都已經涼了,我報個“暴斃而亡”也不會有人追究。

  她正愁著沒機會下手,鄭宗自己屁顛屁顛的湊上來,她當然樂意。

  陳節原本氣鼓鼓的,一看到賀穆蘭的神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將軍,你是不是很討厭鄭宗?”

  賀穆蘭猛然回過神,搖了搖頭。

  “沒有,怎麼?”

  “您一見他就那麼嚇他,現在又對他笑的這麼可怕。這小子雖然鬼頭鬼腦,但做事還算大方,懂得也不少,你素來寬厚,哪裡會這麼對待一個自己人?所以我擔心他是不是哪裡得罪過您……”

  陳節摸了摸腦袋。

  “還是我猜錯了?”

  賀穆蘭驚訝地看向陳節,為他的敏銳暗暗心驚。

  他和她朝夕相處,知道她是女人卻百般維護,忠心耿耿不必再提,若她有什麼變化,身為身邊人的陳節看了出來也不算什麼。

  陳節被賀穆蘭上下打量,臉色越來越紅。

  “您,您這麼看我幹嗎?”

  “我發現你很厲害。”賀穆蘭感慨道:“也很細心。”

  陳節臉色更紅了,吶吶地哼道:“細心個啥啊,曾經有一個入贅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我卻沒有珍惜……”

  “你說什麼?”

  賀穆蘭沒有聽清。

  “我說,我去給將軍準備晚飯!”

  陳節梗著脖子大叫了一聲,一溜小跑走遠了。

  虎賁軍行軍紮營都已經熟練無比,待眾人匆匆吃過晚飯,喝了些熱湯,便各司其職,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由於是在野外,天氣又不冷,一個個和衣而睡,刀劍都在手邊,隨時都可以起身作戰。

  這已經是黑山軍長期和柔然人對戰後訓練出來的習慣,鄭宗一直在平城當官,每次見到他們這樣都嘖嘖稱奇,也越發明白拓跋燾為什麼不願意荒廢了這麼一支強悍的軍隊,甚至不惜將精銳全部調入京中重組一軍。

  賀穆蘭也是如此。她脫了護身的皮鎧,僅僅穿著單衣而臥,磐石就在手邊,馬鞍為枕,枕下便是匕首。

  鄭宗已經打定主意今晚不睡,明天找個虎賁軍帶他騎馬,他在馬上睡覺,所以只坐在賀穆蘭的腳邊,眼睛望著帳外。

  賀穆蘭哪裡睡得著?她閉上眼睛假寐,實際上卻是等著鄭宗半夜熬不住睡過去好下手。

  而鄭宗其實膽子很小,聽著外面風吹之聲猶如狼嚎,再見外面影影綽綽,自己嚇自己,心裡也不知道想了多少可怕之事,身子更是一步步移到賀穆蘭的旁邊,就差沒挨在一起了。

  賀穆蘭閉著眼睛,只覺得一個溫熱的身子湊了上來,靠近她伸直的腿邊,期期艾艾地貼著她的小腿不動了,心中頓時一樂。

  她嘗試著動了動腿,卻感覺鄭宗身子一震,像是受驚一般退了開來,等她不動彈了以後有重新摸了回來。

  顯然他在害怕什麼,非得挨著自己才心安。

  膽子這么小,是怎麼做下那麼多讓人髮指的事情的?

  兩人都撐著不敢睡去,也不知是賀穆蘭身上有催眠光環呢,還是靠著賀穆蘭心裡有了依靠,大概到了下半夜的時分,鄭宗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

  此時賀穆蘭感覺腿上一沉,立刻精神一震,猛然睜開了眼睛!

  她悄悄坐起身子,一動也不動的看著鄭宗。帳子裡沒有點燈,僅有外面的營火映照進來。但因為賀穆蘭今日想要下手,所以已經吩咐了值守的將士不必在外面看守,營火也很微弱,幾乎照不見什麼。

  睡著的宗愛顯得有些陰柔,他眉毛很淡,嘴唇狹薄,這都是天性涼薄之人的長相,但此時抱著膝蓋歪著頭睡了,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憐。

  賀穆蘭盯著他一會兒,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她一直覺得自己並非軟弱聖母之人,也抱了要殺死他的心思,而此刻,她只要一伸手……

  沒有人能在她的手上逃脫,她的力氣大到足以勒死他,更別說只是捂住他的口鼻讓他悶死。

  但她就是伸不出手去。

  大約過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幾秒,賀穆蘭還是悄悄地伸出了手去,準確無誤的捂上了宗愛的口鼻!

  大概是他一直坐著沒動的緣故,鄭宗的臉很涼,鼻尖更是冰冷,賀穆蘭溫熱的手掌一捂上他的口鼻,頓時覺得掌心裡一涼,涼的刺到她的心裡去了,直冷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而後宗愛鼻端噴出的熱氣又讓她的掌心一陣瘙癢,像是直接瘙在了心上,然後如火炙一般蔓延開來。

  這亂七八糟的情形其實大多是賀穆蘭緊張之後的感觸,可她的猶豫確實讓一些事情沒有辦法如願以償。

  鄭宗睜開了眼睛。

  鄭宗膽小,所以淺眠,賀穆蘭捂住他的口鼻,他立刻就醒了過來。

  大半夜出現這種事是極為駭人的,鄭宗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叫,誰料他嘴唇才剛剛翕動一下,賀穆蘭的手立刻更加大力地壓了下來!

  為何要……

  到底發生了什麼,花將軍不讓他說話!

  鄭宗完全沒想到賀穆蘭要殺他,腦子裡只是在想著自己發出聲音會惹出什麼事情,所以才讓他這麼兇狠的捂住自己的口鼻。

  空氣有些稀薄,鄭宗開始死命掙扎。

  “夜襲!全部都起來!”

  敲鑼之聲傳遍營地。

  隨著鑼聲,馬匹踩踏大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賀穆蘭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嗖地收回了手,留下鄭宗驚魂未定地喘著大氣。

  “花將軍,您要聽動靜不必這樣,和我說一聲不要讓我說話就是了……”鄭宗一邊喘,一邊埋怨賀穆蘭的粗魯。

  “您差點悶死我了!”

  賀穆蘭掃了鄭宗一眼,終是什麼都沒說的提起磐石,走出了營帳。

  “花將軍別走!我可不會打仗!”

  鄭宗聽到夜襲已經慶幸自己今天死乞白賴的替花木蘭值夜,見他長腿一跨出了帳,趕緊追了出去。

  “您別走啊!帶上我!”

  ☆、第371章 天台遺風

  從賀穆蘭成名以後,還從未遇見過夜襲。

  昔日在黑山之時,黑山大營綿延數十里,無論何處受到襲擊,其他諸處都會支援,鑼鼓號角每日齊備,戰馬一到戰時就會嘶鳴,根本沒有給柔然人下手的機會。

  而到了後來,她獨領一軍,夜間也是這樣防備,但凡懂得一點兵法的人,看到敵營是這樣的架勢,都會放棄夜襲。

  賀穆蘭速度極快的趕往發生騷亂的中心位置,心中卻一點都不緊張。他們人數雖少,但都是真正的百戰之師,莫說對方還沒有襲擊成功,就算已經成功發動了襲擊,虎賁軍也不是引頸就戮的貨色。

  更別說從對方種種的跡象看來,對方才是烏合之眾。

  果不其然,襲擊這處營地的人數倒有不少,約有一千左右,皆是騎兵,來勢洶洶。無奈他們的人數過眾,造成大地震動,虎賁軍里有經驗的斥候附耳聽地,立刻敲響鑼鼓,警告有人夜襲。

  所以當那一千左右的騎兵到達看起來很近的營地時,整個虎賁軍已經是甲冑齊備,弓箭在手,又豎起帳篷的立柱為拒馬,對方根本無法發動衝鋒。

  原本是臨近清晨之時萬無一失的夜襲,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場鬧劇。

  不遠處,賀穆蘭好整以暇地she出一支利箭,以駭人聽聞的力道和距離she穿了一匹馬的馬頭,沒過一會兒,騎兵們只見到一位身穿明光鎧的武將踩著鐵靴從陣中轉出身來,對著對面朗聲高喊:

  “來將通名!”

  這是個尚有英雄的年代,人人都注重自己的名譽,但凡大戰之前,必定留下自己的名諱,這樣無論是生是死,是勝是敗,世上絕無無名而死之冤魂。大戰三百回合之前問清雙方的身份,是對自己的尊重,也是對敵人的尊重。

  也許是賀穆蘭尊重敵人的心意讓對方震動,約莫過了片刻,敵陣里也走出一個魁梧的大漢,臉上蒙著布巾看不清相貌年紀,只對著對面拱了拱手,用比較生澀的鮮卑話對喊道:“我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就不通名了。待會大戰一場,是生是死,但聽佛祖安排!”

  蒙面漢子的話語一出,他身後的騎兵們拔刀出鞘,對天大喝出聲,眼看著蒙面漢子一聲令下,一場大戰便在所難免。

  賀穆蘭和陳節等人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若是對方是有規矩的武將,便不會蒙面而來,他身後舉著火把的騎士們雖看不清身影,但面上俱有面巾,衣著毫不整齊,倒像是糙莽流寇一類。

  可說出來的“拿人錢財”云云,又是標準的雇軍才會說的言語。

  說到雇軍……

  賀穆蘭側過頭,小聲問身後的陳節:“蓋吳去哪兒了?”

  陳節左右看了一眼,驚慌道:“咦?剛才人還在啊!人呢?”

  “路那羅叔叔,你什麼時候接了私活!我阿爺死前曾經有令,不可擅自與鮮卑軍再生爭端,你居然敢違令!”

  “蓋吳!”

  “少主!”

  “天啊!他怎麼在!”

  亂七八糟的盧水胡話此起彼伏,對面諸人皆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個孤身舉著火把走到他們面前的青年是他們認識的那一個人。

  “花將軍的弟子和這些賊寇認識嗎?”

  鄭宗是個會各國語言的語言天才,聽到對面的喧鬧之後扭頭看向賀穆蘭:“他們在喊他少主,奇怪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陳節不悅地瞪了鄭宗一眼,“盧水胡人剛剛歸附了魏國,連地都分了,什麼時候又冒出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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