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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花木蘭到了快三十的時候還是頂不住壓力解甲歸田了,除了軍中征伐實在太痛苦,而她也想要回家為父母養老送終以外,一個男人到三十歲沒娶親也長出鬍鬚實在是太奇怪了。

  在黑山還好,一旦拓跋燾真給她個“尚書郎”當,平城這麼多老狐狸,哪裡有看不出來的!

  “實在不行,火長你乾脆破罐子破摔,就說自己是斷袖得了。”若干人齜了齜牙,“咱同火幾個給你遮掩,大不了我也不成親了陪你。”

  賀穆蘭聞言皺眉,突然側頭看向若干人,直看得若干人鬧了個大紅臉,她才慢悠悠地說道:“不會你其實是個斷袖吧?我看你兩個阿兄都一天到晚擔心你娶不到媳婦兒……你要是斷袖也不必遮掩,我不歧視斷袖的。”

  “斷個屁啊!”若干人直接摔東西不幹了。“我這不是看著你左右為難嘛!你一個女人一天到晚裝男人夠辛苦的了,現在又遇到這麼多人求親!你是不知道這些大族,到時候軟的來不了就來硬的,你能怎麼躲?把所有人家全部得罪光嗎?”

  “你那也是餿主意!”

  在門口替他們守著門的陳節聽到裡面的爭執實在是忍不住了,推門進去說道:“我們家將軍是何等威風的人物?你現在跟外面人說他是斷袖,你看他日後如何服眾?別的不說,虎賁軍里人心就要散個大半!”

  “那你說怎麼辦?”若干人原以為只有自己知道花木蘭的秘密,等後來知道還有個親兵陳節知道了,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再聽他反駁自己,梗著脖子叫道:“總不能讓火長真娶個女人吧!火長又不能人道!”

  哐當!

  什麼東西墜地的聲音驚得所有人一跳。

  賀穆蘭最為警覺,三兩步追了出去,出門一看地上一堆飯菜,就知道是誰好心替她送了晚飯來,卻被那句“不能人道”嚇得跑了出去。

  陳節推門進去就是片刻前的事情,賀穆蘭的腳步極快,沒兩下就發現了一道身影,舒展了手臂把那人往後一拉!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什麼都不會亂說!”被拽住小辮子的蓋吳驚慌失措的揮動著手臂:“師父饒命!”

  “饒什麼命!你以為我會殺人滅口不成!”賀穆蘭揉著額頭,只覺得頭痛的更厲害了。

  從若干人第一個猜到她的身份不對開始,各種各樣的猜測接踵而來,狄葉飛以為他是斷袖,蓋吳以為他不能人道,再繼續隱瞞下去,還不知道有什麼光怪陸離的身份震驚世人。

  “還好是你聽到了,換了別人,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賀穆蘭鬆開手中的小辮子,“你也別再抖了,給我重新端飯菜來吧。”

  “哎?哎!”蓋吳愣住以後立刻點頭,“我這就去!師父你就在房裡等著!”

  他衝出去幾步之後又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猶豫地說道:“師父,下次這種事情,最好關起門來說,別人聽到了會到處亂傳的……”

  要你講!這不是陳節跑進去了嘛!

  賀穆蘭沒好氣地對他揮揮手。

  蓋吳回身又跑了幾步,接著又回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賀穆蘭,似是欲言又止。

  “又有什麼事?叫你別放在心上了。”

  春寒料峭,賀穆蘭被夜風吹得有些寒冷,搓了搓手臂準備回屋。

  也不知她走出去多遠,背後突然遙遙傳來蓋吳的聲音:“師父,您……您別擔心……我會對您很好很好的……”

  “這小子……”

  賀穆蘭哭笑不得。

  “我會給您養老送終的!”

  蓋吳的大叫聲一直傳入賀穆蘭的耳朵,這才聽見急速的腳步聲,像是身後有人追趕一般跑遠了。

  倒換成賀穆蘭愣在了原地。

  “我何德何能……”

  賀穆蘭立在庭院之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能得這麼多人厚愛。”

  她不過是會打仗,愛管閒事,是非觀念比旁人強那麼一點罷了,竟能讓這麼多人為她打算,甚至為了她願意一直不娶給她做掩護。

  若干人的想法她隱隱約約也知道一些,從這小子知道她是女人起,對待她不但比以前更加親昵,更是有一些並不明顯的曖昧。

  他賴在她的府里,為她打點將軍府,擔心狄葉飛和她獨處,特地跑來拉著狄葉飛一起住,都是他內心裡那些小盤算在作怪。

  若干人接觸女人少,又是男孩向男人轉變的過程中,陡然遇見自己這麼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心中產生戀慕是正常的。但又因為她太不像個女人,以至於讓他無法像是面對和追求正常女人一般對待自己,甚至因為打不過她還有些自慚形穢,只敢以撒嬌耍潑的方式表示親昵。

  這種情感等他真正遇見了能讓他荷爾蒙萌動的女人應該就會變淡,所以賀穆蘭從不擔心會出什麼問題,也能隨便岔開話題用些玩笑話搪塞過去。

  可若說若干人對她的情感來自於性別揭露後的無所適從,那其他人對她的厚愛便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蓋吳說起來比如今的花木蘭也小不了幾歲,可他居然能說出“我為您養老送終”這樣的話,是已經打定主意把自己當做她的兒子一般供奉她了。

  陳節為她的名聲著想,處處想著如何不墮她的威風;拓跋燾為了她,甚至出人意料的弄出個“女官”,試圖給她日後擋槍;最敏感的狄葉飛知道他可能是“斷袖”卻沒有疏遠……

  這一世,她實在是比花木蘭幸運的多,因為比起獨自承受秘密的花木蘭,她已經有了這麼多可以分擔、可以託付之人。

  “火長,火長?”

  若干人和陳節擔心不對,跟著追了出來,待見到賀穆蘭獨自站在庭院裡吹風,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四周。

  “追到沒有?”

  “沒事,是蓋吳,他聽到也沒什麼。”

  賀穆蘭笑著瞪若干人:“你以後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麼口無遮攔?把蓋吳嚇壞了,差點沒喊‘好漢饒命’!”

  若干人調皮地伸了伸舌頭:“我已經說得很含蓄了,要是全說了,蓋吳更要嚇死。”

  當成父親一般尊敬的男師傅突然變成了女師傅,不嚇死才怪。

  賀穆蘭嘆了口氣,默默搖了搖頭。

  受衝擊是一定的,當年花木蘭養了阿單卓十年,等她身份一揭露,他也掙扎了那麼多年,直到花木蘭毫無音訊才鼓起勇氣上門尋找。

  “火長反正也不想娶媳婦,這些名聲也沒什麼。現在問題是這麼多拜帖和禮物怎麼辦。回禮之後若別人又要來拜訪,總不能一直這麼拖著吧?”若干人想到賀穆蘭和自己明日要去處理公事就頭疼。

  這家裡人人都有正事,就連那羅渾,賀穆蘭不在的時候也是要去軍營的,到時候花父花母可怎麼辦?

  “我阿爺阿母今日累病了,閉門謝客。”

  賀穆蘭想了想,一咬牙。

  “我要侍候父母湯藥,除了朝中,哪裡也不去了!”

  ***

  崔府。

  狄葉飛一出宮就被崔浩喚到府中來,心中可謂是七上八下,其心情之複雜,不在被逼婚的賀穆蘭之下。

  他原以為自己會被敲打一番,又或者崔浩會軟言勸說,卻沒想到崔浩只是讓他先在一旁休息用茶,直到他手中的公函批閱完畢,這才擱下筆和他說話。

  一開口,問的也不是陳郡之事,而是說道:“我看你現在的表情,似是已經有了主意,知道該如何做了?”

  狄葉飛被問的一怔。“先生說的是?”

  “素和君一定是把‘三長制’的事告訴你了,而你也有了想法,是不是?”崔浩見狄葉飛臉色煞白,笑著搖搖頭:“你別這麼緊張,我又不是心胸狹隘的小人,弟子和先生之間有分歧是很正常的事,便是我當年和我的父親,也有很大的分歧。”

  “咦?”

  “陛下想要變法,是因為他認為近幾年之內無仗可打,如今正是處理內務的時候。”他為狄葉飛斟了一碗茶。

  “既然臥榻之側依然有他國環伺,戰爭再起便在扎眼之間。北燕天王馮弘立了寵妃之子為太子,廢長立幼已成禍患,如今馮弘的三個兒子已經逃出了北燕,朝我國而來,馮弘派了大軍追出國境,若不出我意料之外,今年之內,我國必要去討伐北燕……”

  崔浩是注重“大局”之人,雖因為出身原因無法像是寒門出身的士子一般一心為國,但就眼光、經驗和情報上來說,都高出其他人一大截。

  崔浩看著一言不發的狄葉飛:“你去了袁家,自然知道他們的蔭戶對朝廷是什麼態度,你認為若朝中派了官員去重新制定戶籍,他們會乖乖依從嗎?少則數月,多則半年,恐怕都無法順利變法。”

  狄葉飛想起袁家鄔壁那些蔭戶,一各個因為宗主失勢而恨不得將他們生啖其肉的樣子,顯然對胡人是仇恨萬分。

  五胡亂華之時,這些百姓受到的創傷最為厲害,到如今也無法坦然從鄔壁中走出來。

  “但凡變法,最好選在冬日農閒之時,如今正要春耕,若陛下貿然施行新政,只會影響到陳郡的春耕。百姓一旦沒有事做便會生變,到了秋季沒有收成就會釀成大禍……”

  “先生,這些話你應當和陛下去說,和我說有什麼用呢?”狄葉飛坐立不安,“我人微言輕……”

  “你以為我沒說嗎?”崔浩好笑地看著這個尚且青澀的弟子,“我是仕宦之首,一旦我出言反對,所有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代表著鄔壁主和門閥的利益,必會百般阻撓變法。但以如今的大局,變化確實不可以操之過急。”

  “北方還沒有一統,夏國剛剛開始‘分田’,已經引起不少當地豪族的不滿。如今正是農時,南方不能生變,而北燕坐擁鹽田,一旦有機會肯定是要征討的。北涼的沮渠蒙遜又病重多時,若是今年病死,幾個兒子肯定要因為爭位而其內亂,又是我國出兵的大好時機……”

  崔浩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我從不相信什麼‘和親’,我對陛下也一向是這個態度。一旦有機會滅了北燕和北涼,莫說給了女人和牛羊,便是割了大片國土也不要,只有成為我國的國境才最安心。”

  “所以在這個時候,各地豪族和鄔壁主的支持尤為重要,若是前線正在打仗,家中卻有人在扯後腿,豈不是因小失大?別的不說,若正好遇上今年收成不好,前線要打仗的時候,還是要向各地的宗主征糧才能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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