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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已經被那老頭揪的要跳腳了,聽到主人的呼喝,不甘心不情願地耷拉著肩背,繼續拖著腳往前走。
叫一匹戰馬走慢點,這叫什麼事嘛!
嗚嗚嗚,它不要豆子啦!它要奔跑!
它要和昨天那黑馬與紅馬說的那樣,載著主人在大地上飛奔!聽說明年它們還要去北涼,北涼……
那可是出名馬的地方,說不得找到匹漂亮的母馬,還能生一堆神駿的小馬駒兒!
它決定了,它要私奔!
它要跟那個花將軍私奔!
***
話說賀穆蘭和拓跋素到了太守府門口,兩邊官員先行下馬列隊,恭迎常山王入府,拓跋素眼光一掃,只見大半的人都還認識,心中不由得欣慰一番,再仔細一望,眉頭卻皺了起來。
“咦?高校尉去了哪裡?”
他這麼一說,賀穆蘭也發現身後少了人。高深那匹馬也是名駒,走起路來聲音輕快,是以他離開隊列了,最前面這兩位竟都沒有發現。
眾人面面相覷,還是一個知道始末的官員小心翼翼地開口:“下官,下官似乎看到兩邊迎接大王的百姓中有一個被擠的摔倒在地,高將軍出列去查看了……”
他見眾人都一副“他居然又來了”的表情,帶著好意求情:“那老漢大概是摔倒了腿,高將軍查看了一下,把馬借給他騎了。如今不是正在步行回來,就是送那老人回家的路上。常山王威儀出眾,百姓為之拜服簇擁而來,萬一弄出喪事也是不祥,高將軍這麼做,也是為了常山王的名聲……”
小官說的是實話,回頭要是傳出“有人為了看常山王被活活踩死了”的名聲,拓跋素雖然無所謂,可總會有好事之人參他個興師動眾,到時候就要有一番麻煩。
所以常山王聽了小官的解釋,眉頭也就漸漸展開,似是對高深的芥蒂也消散開了。
眾人見到如此,忍不住心中一松。
他們素知高深的做派,做好人做的似乎有些……魔怔……
但不少人還是發自內心欽佩他的心胸,所以還是願意為他解釋。
“本王當年提拔高深,是因為他的‘勇’。想不到,他除了勇之外,還有‘仁’。本王這提拔,倒是提拔的沒錯,不會污了我的好意。”
就是婆媽了點。
常山王思咐了一番,開口對自己的屬官道:
“既然是為了本王的名聲,本王不可沒有嘉獎。等會高深來了,賜他黃金十兩吧。”
兩位屬官接了令。
一旁的賀穆蘭見此事沒弄出什麼遺憾來,心中也為高深高興。她和高深在長安相處幾日,眼見著他經常走著走著就做好事去了,或者是他沒做好事也有一群鄉親求上門來,早已經是見怪不怪。
“高將軍真是個好人……”
賀穆蘭發自內心的喟嘆。
按照後世的話,這樣毫不利己,專門為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精神……
“病。”
咳咳,罪過,罪過,竟然順口就說出來了。
她太邪惡,已經被前世的糟粕污染了,妄言,妄言。
“這樣的善人,我應該努力和他看齊才是。”
“咦嘻嘻嘻……”
(那肥馬哪裡追的上我!)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它決定了,它要私奔!
它要跟那個花將軍私奔!
越影:咦嘻嘻嘻……(那肥馬哪裡追的上我!)
大紅:噗嚕嚕……(你太白,會把將軍襯黑。)
李太白:????
☆、第325章 技高一籌
長安離平城不過幾日的距離,而賀穆蘭動用的是白鷺官的情報系統,快馬+飛鴿,速度更是極快,所以幾乎是拓跋素前腳到了長安,後腳平城已經接到了這邊的消息。
來自長安的消息,讓整個朝堂有了一次大的震動。
夏國的國都是統萬城,可在漢人的心目中,長安和洛陽的地位甚至比平城還要重要。從拓跋燾打下夏國開始,朝中已經有無數個文官上奏請求過遷都洛陽或長安,均被拓跋燾給打了回去。
拓跋燾不願意遷都的原因和他不願意自稱“朕”的原因一樣,如今雖然要以漢制治理國家,但他心目中的國家並不是純粹的漢,也不是純粹的胡,而是古往今來都沒有過的一種全新政權,所以他不能全靠著漢人的舊制或者全靠著鮮卑人的習俗來治理國家。
長安和洛陽這樣的中原腹地雖然好,但鮮卑族的根本卻在北方。
平城位置不好,土地貧瘠,經常有旱災或者雪災,可卻是北方諸國的中心,無論是監控北方六鎮還是調撥周圍的兵將都比洛陽和長安容易的多。
如今天下初平,高車人和柔然人剛剛進入漠南,北方又有許多胡族蠢蠢欲動,天下也沒有平定,他若去泰山封禪再遷都長安或洛陽,就等於他自詡漢人正統,莫說鮮卑宗室和魏國的胡人們怎麼看,就算一直和他隔江而望的劉宋怕是都無法接受這樣的局面,要大舉出兵。
要知道劉宋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吸納無數賢臣名士歸附,憑的就是“正統”之名。要是他成為中原霸主,就算為了爭奪“正統”,劉宋也不會在估計顏面上的“平衡”了。
還有北燕、北涼、庫莫奚、吐谷渾……
他還沒有收復整個北方,統一中原之前,是不會考慮遷都和封禪之事的。
可這些道理,漢臣們都明白,卻不願意聽。
拓跋燾明白,他們會效忠鮮卑人,其實是因為鮮卑如今在北方最強,他們背後都是高門大族、家族勢力,其中牽一髮動全身,為了保全族中,為了發展勢力,為了子弟的前途,哪怕他們再不願意為胡人效命,也要努力把這個國家治理的更好。
因為只有國家強了,他們才會強起來。否則魏國成了一塊砧板上的肉,這些在魏國國土上立足的“士族”,隨時都可能土崩瓦解,就猶如當年的“王謝”。
可這些人太想得到“正統”的名望了。他們都知道南方的漢人是怎麼說他們的:
——“衣冠禽獸”、“胡族走狗”、“數典忘祖”。
鮮卑族從漠北興起一來,到他拓跋燾手上,幾乎已經統一了黃河流域,可雖然他們建立起了空前強大的魏國,可是他卻無法解決自己入主中原後的合法性問題。
從魏國前身代國立國之日起,鮮卑族和東晉、劉宋以及北燕等各國之間展開了長期的正統之爭。
為了這個,拓跋燾的祖父甚至用盡一切辦法論證自己是黃帝後裔,從血緣關係上和鮮卑族同源,鮮卑祖先是黃帝最小的兒子昌意的後代,受封到大鮮卑山,以此封地為號,稱之為“鮮卑”。
可是中原地區的史籍沒有記載,北方的民歌和傳說雖然有理有據,中原人就是不認。
除了這個,拓跋家幾代君主都在文化上尊儒,重用中原地區的有學之士,光拓跋燾自己,就至少下了三次詔令,讓各地推薦“有才有德”的士族做官,成了魏國各級重要官員。
拓跋燾對漢人的重用,造成朝堂上漢人和鮮卑人幾乎分庭抗禮,國家的國力蒸蒸日上,各地的士族紛紛歸附,可到了一些敏感問題的時候,這些漢人卻像是入了魔一樣齊心協力的要推動起來,就算他是皇帝他們也不肯屈服。
比如說,一定要殺了禍害亂了長安的王斤以儆效尤;
比如說,長安即使不能作為都城,至少也不能有弱於統萬的地位,否則任何人去了長安一陣糟蹋,長安遲早不保。
這些漢人對長安的重視猶如對洛陽的重視。鮮卑人得到洛陽城的時候,洛陽幾近戰亂,幾乎已經是廢墟了。這些北方的漢人士族親吻洛陽的土地,跪拜洛陽的先祖,憑藉著他們的力量才讓洛陽重建了起來。
無數士人甚至自己掏錢掏人,在重建之前,在鮮卑治下的士人們遍訪南邊的建康城,還有些把家中在漢晉的藏書取出來作為參考,想法子重新恢復當年的壯觀。
只是洛陽城敗破的太厲害了,當時人力和物力都不允許,所以無論北方的漢人們如何努力,現在的洛陽也不過是一座規模不大的主城而已。
即使如此,多少大族偷偷在洛陽附近置產,多少士人推動洛陽成為魏國的首都,便知道漢人們對“正統”的重視。
許多人都知道,當年崔家和盧家發動所有士族推動對劉宋和夏國的戰爭,為的其實就是這兩座城。
如今長安也得了,洛陽也得了,兩座中原帝都全部進入北魏的國土,洛陽破敗,長安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滿朝的文武都盯著長安,希望能派能幹的漢臣去治理長安,修復這座古都,重振長安的威勢……
然後拓跋燾派了個糙包王斤。
為這件事,拓跋燾當場就被崔浩諫言到差點翻臉,若不是古弼等一眾鮮卑大臣加宗室力推,拓跋燾那幾個月連政事都別想好好推行了(全體漢臣大罷工,今日你稱病,明日我摔斷腿)。
可拓跋燾也怕,漢人的文化太可怕,夏國的許多士族都是漢人,一心想著舉族去劉宋投奔“正統”,再去個漢人大族出身的能吏,萬一互相勾結,長安和洛陽互為倚仗,平衡之勢一亂,鮮卑人和漢人就要再起紛爭。
兩地都接近劉宋,又在腹地,長安局勢更複雜,它周圍有許多匈奴人的部族和羌人、氐人的部族,位於戰略要地,不可有任何閃失。
王斤雖然沒什麼才能,但他會守城,而且還是宗室和鮮卑一族都能認同的身份。他自己沒有威望,就無法反抗統萬城的拓跋素和安定的安將軍等人,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平復。
而且,他是拓跋提和他名義上的表弟,端平公主作為平城最活躍的幾位公主之一,在平城官僚的後院中有很大的實力,可以擺平不少官員的不滿。
當時拓跋燾幾乎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能夠讓他放心而又沒什麼野心的,唯有這個王斤。
可誰能想到,他對政治是沒什麼野心,卻太貪心!
“王斤差點讓長安百姓民/變,此罪不可姑息!臣請親自調查此事,前往長安!”崔浩以首俯地,請求徹查此事。
在他身後,陸陸續續有漢臣站了出來,請求親自去長安調查此事。
至於調查之後王斤有什麼下場,也可想而知。
拓跋燾手上有賀穆蘭和高深的證詞,知道王斤的罪名絕不是貪污和煽/動軍隊這麼簡單,他幾乎是聽到花木蘭的名字就立刻起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