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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真正的魏人們。
“這怎麼可能?”
“一定不可能!”
“哪個將軍這麼勇猛?”
蠕蠕和鮮卑早就成了世仇,就如蠕蠕一天到晚想著南下攻占搶奪魏國一樣,蠕蠕的普通牧民也普遍存在著“總有一天拓跋鮮卑會打來”的恐懼。
蠕蠕的衣甲和南邊人的還是相當不同的,蠕蠕的戰馬毛髮也被南邊的要厚重,所以眼神犀利的牧民一看就能分辨出是不是蠕蠕或高車人來了。
得知是魏人到了,整個穹窿嶺的男人們開始集結起來,到最前方去迎敵,老弱婦孺開始帶著族中的重要物資往後方撤退,不過片刻,就已經看到了敵方大軍的影子。
狄葉飛等人原本還想等候一會兒看看什麼情況,結果那幾千騎兵的身影一現,所有人都差點嘔血三升。
那明晃晃的的大旗上,明明是兩個字!
狄葉飛不識字,所以認不出那兩個字是什麼字,可是他卻知道他們軍中那個軍的旗號都不是這樣的!
“走!”狄葉飛是領隊,立刻當機立斷。“我們離開這裡!”
高車人們馬上驅趕起高車,一行人朝著西邊進發,兵荒馬亂,一些東西也顧不上拿了,所有人幾乎都不是往北撤退,就是往西趕。
狄葉飛的馬還沒跑幾步,那絡腮鬍立刻帶著一群人趕馬追上了,擋住了他們一行人的退路。
“你們別走!我們需要你們的高車阻攔對方的衝鋒!”
“這是我們運貨的車子,憑什麼給你拿去!”一個高車士卒大叫了起來,“敵人來了!你給我讓開!”
“這片部族救了你們,給你們吃,給你們喝,讓他們休養,結果出了事,你們立刻就跑?你們的高車必須借給我們,回頭我們加倍奉還!”
“我們到哪裡去找你們……”
“拿走所有的食物和能攜帶的東西,然後把我們的高車給他們。”
狄葉飛打斷了他的話,要求所有的自己人全部跳車。
狄葉飛絲毫不心疼裡面的東西,現在重要的是他們必須都活著。
他們還要去金山下參加敕勒會盟,讓高車老幼婦孺全部南遷,李參軍說了,等夏國一被打下,就能直接從金山下直奔夏國國境,從夏國進入魏國,不必繞過柔然茫茫的糙原。
如今後面有不知名的大軍追擊,高大的車子已經成了他們的累贅。他們原本就是騎兵,只要帶上乾糧、水和重要的物資,沿路尋找到有水糙的地方,就能在糙原上生存。
“美人兒,我就知道你仗義!”那絡腮鬍吹了一聲唿哨,命令身後的其他人馬。“其他人繼續去找車子,立刻排成一排阻攔!”
絡腮鬍身後足足有幾十號人,聽到他的命令立刻散開。
“媽的,果然是赫連,老子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遠方的鐵騎出現在人們的面前,雖然兵甲儼然,但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應該是在糙原中行進了許久。
沒有了輜重和補給的騎兵是最可怕的,他們除了劫掠部族獲取食物和補給,完全無法在大糙原里找到活下去的機會。這一支騎兵約有三四千人,鎧甲、兵器和馬匹都比柔然人的軍隊更為精良,也難怪前面去打探的柔然人會大喊著“魏人來了,拓跋鮮卑來了。”
狄葉飛的同袍們把所有的東西都裝好,駕馬就要往西邊逃跑。狄葉飛正準備走,聽到絡腮鬍的聲音,驀地回頭。
“你說什麼?赫連?”
柔然人的話和高車話有一些區別,但“赫連”的發音還是一聽就聽出來了。
“你看得懂漢字?”
狄葉飛根本沒看懂那旗子上兩個篆字寫的是什麼。
絡腮鬍仔細看著前方的塵頭,而穹窿嶺的所有牧民,已經開始按照他的要求在前方用車馬構建成一道“長城”了。
他聽到狄葉飛的問話,扭頭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開始佩服我了?崇拜我了?我確實懂漢字,也會你們的敕勒話,要不然你們留下來幫我,我就教你們……”
“再見。”
狄葉飛乾脆的一勒馬韁繩,跟著自己的夥伴們絕塵而去。
狄葉飛一行人在出發前做好過遇見各種危險的心理準備,但這並不包括在柔然人的境內遇見夏國的軍隊,並且被追殺。
天殺的!他們魏軍正把夏國打的落花流水,夏國人卻跑到柔然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夏國的地盤不好了,來和柔然人換一換?
幾千人能做什麼?
他們在碎石和枯糙之間穿行,沿途越過的柔然人們都對他們she去了憤怒的目光。他們在茫茫糙原中救下了快要被凍死的他們,而今遇見了不知名的敵人想要掠奪他們的牛羊和一切,這支大半都是青壯的隊伍卻要拋棄他們。
這樣的眼神讓一些高車人開始覺得煩躁。
“媽的!我要真是高車部族,我一定……”
“說什麼傻話呢!你看看這些真正的高車部族,哪個露出留下的樣子了?這裡就是你搶我,我搶你,這些高車人也都被搶過,根本沒辦法動惻隱之心留下來幫忙。”年約三十的高車士卒勸說道:“我們已經給了他們毛皮和鹽巴,就連車子都留給他們了,夠報答救命之恩的了。”
兩百多人奔行到地勢較高的地方,見後面沒有騎兵追來,這才放慢了戰馬的步子,回身去看個究竟。
“天啊!那絡腮鬍是什麼人?他真的做到了……”參軍帳中的畫師瞪大了眼睛。“那些騎兵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在絡腮鬍的身後,那些由高車和各種車馬阻攔起來的障礙之後,出現了一支約有千人的隊伍。他們手中都拿著弓箭,將箭矢對著迎面而來的騎兵。
“那個絡腮鬍大概是某個微服出巡的柔然貴人。他懂的漢字,看的出那旗幟上寫的是赫連。”
狄葉飛面色冷峻地看著遠處,馬蹄踢動碎石,石塊滾下斜坡,狄葉飛的眼神像是看著情人般的專注。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夏人出現在柔然境內,雖然人數不多,但實在是太蹊蹺了。我們需要有人回去報訊。”
“夏人?”
“赫連?難道是夏國的哪位宗室?”
“在柔然的地方打出旗號,他瘋了?”
“他一定對自己的能力很自負。”
狄葉飛看著赫連氏的騎兵在看到“車馬長城”後活生生剎住了馬匹,無數人掉下自己的戰馬。
他看見那個絡腮鬍指揮會弓箭的牧民和騎兵she出長箭,骨頭和各種簡陋東西製成的箭矢像是下雨一般she入最前面的騎兵隊伍之中。
只是瞬間,前來襲擊營地的奇兵就少了幾十人馬,當中一個主將揮舞將旗,騎兵朝著兩翼的方向分開,繞過設下的障礙朝著中間衝殺。
這支騎兵雖然風塵僕僕,但依然保持著一人兩到三馬的編制,留下了幾百人在後面看管替馬,顯然是正規軍,並非一般的馬賊之流。
“我們從後面繞過去!”
狄葉飛看了一會兒,突然和身邊的同袍們如此說道。
“我們去把那些看馬的夏人殺了,把他們的馬搶走。”
“狄葉飛,你瘋了?”
“我沒瘋。這些夏人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柔然境內,看方向是往西南走的,那是回夏國的方向。他們從東邊而來,必定經過了長途跋涉,若是我們把他們的馬搶走,他們跑不了多遠就要休息。我們分一個人回去報訊,讓黑山派人在西南的方向阻攔,一定能抓到這批夏人……”
狄葉飛的眼神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這可是夏國的宗室,說不定就是哪個重要的敵將!我們雖然在柔然境內聯絡高車人,但並不代表我們就不能立功了!”
“我們回黑山。”
幾個騎兵將馬後的食物丟下幾包,帶夠足夠二十天的食水,每人拉出三匹替馬,毫不猶豫地就開始往南邊直下。
他們都是斥候出身,只是因為通曉高車話和柔然話,才被送進來以備不時之需,原本就是肩負著回來報訊的任務的。
狄葉飛這群人帶著高車和輜重,走走停停,走了一月才走到這裡。
但如果不停換馬朝著南方行進,大約只要十幾天就可以趕回黑山。
這群夏人只要是返回夏國的,一定就會從沃野西邊的西海故郡南下,只要派人守著哪裡,就能守株待兔了。
“走!”
狄葉飛握緊手中的長刀,調轉馬頭。
“現在就希望那柔然人能把這群夏兵拖的久一點。”
他站在馬鐙上,黑斗篷在風中呲呲作響。
“全體整隊!我們可是殺的夏軍和柔然人聞風喪膽的魏國鐵騎!”
☆、第177章 鎩羽而歸
已經在窮途末路中的赫連定,在繞了一個極大的圈子以後,沒命的往夏國的方向回返。
他們是沿著東路而逃的,所以從魏國回返夏國已經成了一種妄想,只能從柔然境內越過漫長的糙原,再從西邊南下。他們想像的都很容易,但卻低估了在柔然生存的艱苦。
柔然的糙場大多在南邊,在天山下,在河流邊,除此之外,遍地都是荒糙和碎石。他們先前還有柔然的部落主隊伍引路帶隊,但安全了以後,這些人拿走了他許諾的馬匹和鎧甲武器,就此分道揚鑣,絲毫不去管他們的死活了。
他從夏國帶來的兩萬多精騎,在朔州丟了一萬,經過柔然半境之後,遇見過狼群、馬賊,到了最後,只剩三千有餘。
柔然騎兵各為其主,除了汗王亮起王旗,就算是部落主親至,也要看看對方是什麼身份才會賣這個面子。
他們不得已打起“赫連”的旗幟,路上的搶劫才少了一些,但即使如此,到了這片水糙豐美的地方時,騎兵和馬匹都已經餓的快要不行了。
戰馬光吃糙,是無法維持機動能力的,它們必須要補充豆料。人不吃鹽和蔬菜也是不行的,這會讓他們虛弱。
而這些東西,都無法從沿路所得里獲得。
在他們完全失去戰力之前,赫連定一咬牙——我們也搶!
柔然人能搶他們,他們為什麼不能搶柔然人?
去找那些部落,找那些牧民,獲取鹽和茶,獲取食物和豆料!
這支夏國騎兵里也有熟悉柔然的柔然降兵,否則他們也不會退的這麼容易,若不是這些柔然降兵,穿越柔然,找不到水源,就可能渴死在茫茫大糙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