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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看見占不到便宜,也許是被拔掉游帳和主帳的柔然人也要想法子打獵補給,漸漸的,騷擾也越來越少,讓人安心起來。

  馬上要過年了,軍營里除了開始洗澡的人越來越多外,其實看不到什麼過年的氣氛。

  軍營里不准飲酒,是以用酒慶賀新年是不行的;軍營在晚上不可四處亮燈,以免走水燒了軍帳,是以也沒有張燈結彩。大將軍早就習慣了過這樣的年,命令參軍帳元日那天給每個營帳里加點菜,把瓜果多端出一點,也就算是過節了。

  軍中還是有不少漢人的,或是家中有漢人的鮮卑人,到了過年旁邊,越發想念父母,紛紛開始寫信送回去。

  賀穆蘭也不例外,除了自己寫信,她的空餘時間幾乎都用來幫忙寫信了。

  阿單志奇等人如今都已經升到百夫長,軍功也積攢了不少,就等有空職可升。胡力渾家聽說給他說了門親事,他已經申請了“婚嫁”,只要來年沒有大戰,就可以回家去娶妻。

  這讓眾人羨慕的要死,胡力渾頂著眾人羨慕的眼神得瑟了兩月,然後偷偷摸摸跑來找賀穆蘭,想讓她給未見面的媳婦寫封信,結果賀穆蘭聽他翻來覆去說過去都是“你好嗎,我很好,你好嗎,我很好”之類的話,忍不住白眼一翻,自行加工,寫了一封符合未婚夫妻初次通信時的信函。

  素和君不聲不響的離開了他自己的崗位,侍從官說他被軍帳調走另有他用了,賀穆蘭想著他原本就是有公務在身的,如今大約是去辦公務去了,雖然心中有些可惜沒有和這位有意思的朋友多相處一會兒,但她現在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親兵,又不是後世的花木蘭,沒有那麼多的情誼積累。

  快到新年時,賀穆蘭收拾自己的東西,從箱子裡又翻出那個布袋來,裡面三兩金子一點也沒少,三個彈丸大的金塊躺在裡面,像是一個讓人驚喜的新年禮物一般。

  她一直知道素和君很厲害,但卻沒想到厲害到能在雁過拔毛的功曹手裡給她留下三兩金子。

  她說的是你“殺殺價”,可不是“你別給他們”,他得有多麼有本事……

  咦?

  他離開中軍,不會是因為和功曹鬧翻了吧?

  不會吧?

  賀穆蘭身為鷹揚將軍的親兵,大多數時間都是侍衛在庫莫提的身邊。他的生活非常單調,每日早起,練武一個時辰,再吃完早飯,然後去練兵場,監督鷹揚軍練兵,下午在帳中處理公務,或領軍出去巡視。

  賀穆蘭發現新年對庫莫提的影響,就是收到的信函和禮物越來越多了。那些從京中或其他各地送來的信函像是雪花一般飛到鷹揚軍的主帳內,她在一旁看著庫莫提將這些信分揀出來,有的慎重的回信,有的丟在一邊,更有些連拆都不拆,直接丟到火盆里燒了。

  在火盆里燒了的信應該是個女人寫的,字體絹繡,函盒也是十分文雅。庫莫提發現賀穆蘭很喜歡那些信的函盒,有一日心情好,還讓賀穆蘭自己挑幾個拿去玩,就當是賞賜了。

  這樣的日子閒適的都不像是在軍中一般,只可惜好景不長,安心日子還沒過多久,柔然人就大軍出擊了。

  其實以黑山城來抵抗柔然南侵雖然方便,但柔然幅員遼闊,橫跨東西,西邊接著涼國,東邊直通呼倫河,黑山只不過是魏國和柔然所交界之處最平坦、最中央的一塊要地,若柔然人放棄這裡而從其他地方進入大魏,也不是不行。

  “游帳都被拔了還執意南攻,牟汗紇升蓋(柔然大汗名)應該是得到了夏國大敗的消息,坐不住了。”

  參軍帳里幾位參軍都紛紛猜測。

  “何止他坐不住,我看涼國、宋國和其他諸國都恨不得我們快點倒霉才是。”庫莫提嗤笑這些敵國的君主。

  “正是如此。”

  參軍帳中的軍師將軍李毅一邊在行軍圖上畫出兩道曲線,“這支應該是從東邊穿過庫莫奚南下。庫莫奚的阿會氏(酋長)並未送信而至,若不是庫莫奚默許了蠕蠕人借道,就是沒有攻破庫莫奚,只是偷偷繞過。如果是後者,人數應該不多。”

  庫莫奚是東邊的異族,由五部組成,和高句麗接壤,有數萬人口,數十萬牛羊,四十年前曾被大魏打敗過,一直作為藩地年年進貢。

  但他們是五部會盟制度,內部經常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若有哪一部故意借道,酋長也不能如何。

  李毅又指著另一邊,“這一支西入的蠕蠕人數眾多,應該是從涼國借道而入的……”

  他的話一說出口,就有好幾個將軍脫口而出“不可能”。

  如今魏國正將秦國壓的連頭都抬不起來,就連國主都躲在統萬城不敢出來,夏和涼交界,此時應該更不願得罪魏國,如何敢借道給柔然?

  “這就要問涼國的君主了。”李毅冷笑著用手指點著柔然的涿邪山位置,然後從涿邪山下劃到某個代表河流的長線上。

  “冬季水枯,他們怕是從結了冰的弱水南下,踏過乾涸的河谷直奔東邊南下的。”

  黑山大營剛剛成立之時,拓跋燾那時還只是一位皇子,便做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

  他派出了自己王帳中能寫會畫之人,耗時六載,將魏、涼和秦的山川河流畫了清楚,至於柔然,因為太過苦寒,又多有柔然諸部遊牧無法貿然深入,除了個別以前從柔然歸順的將領汗王,沒人說得清柔然內部是什麼樣。

  即使如此,這張北方的地圖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比較精準了。黑山大營也有幾張,分別歸三軍主將和參軍帳中所有。

  南下的寒流不但幫助了魏國人輕易跨過黃河,拿下了長安,也幫助了塞外的柔然,從東西兩頭跨過結凍的河流,直襲魏國邊關的軍鎮……

  “東邊的目標應是懷荒、御夷兩鎮,西邊的目標則應該是沃野。”

  拓跋延看了看地圖,臉色難看。“我們剛剛送回高車人歸順的喜報,這蠕蠕就來打我們黑山大營的臉。”

  若真讓他們兩路都繞下去,直奔拱衛京城平城的軍鎮,平城有多震驚顯然易見。

  “沃野或懷荒、御夷要是失守,大家年都別過了,等著換主將吧!”

  拓跋延冷哼了一聲,心中極為惱火。

  “李將軍,消息從何而來?”庫莫提看著李毅,他知道參軍帳有許多秘密,黑山諸將早有懷疑,但是因為參軍帳事關全軍戰局謀略之機要,很少有人自找沒趣去刺探軍情。

  “蠕蠕有早欲歸順之人,是他們派人送了消息。東邊如今消息已經沒有傳來了,想來庫莫奚地勢險要,找不到人傳訊。西邊的消息是十天前就已經渡過了弱水,若是按照疾行的速度,再過五日,就要到達沃野西面。”

  李毅一收到線報就立刻向沃野鎮和京中報了訊,然後召集黑山大營的各部主將前來商議應對之事。

  “多少人?多少馬?”

  夏鴻一聽是有柔然的人叛出,立刻問出他關心的問題。

  “西線兩萬三千人,一人三馬。東邊……不知具體數字,人數應該也在八千以上。”李毅臉色也不好看,想來東邊消息已經斷絕很久了。

  柔然人說兩萬三千人,又是長途奔襲,那必定是連奴隸和笨重的輜重都沒帶,輕騎南下,直襲沃野。

  沃野是六座軍鎮裡最西端的一座,懷朔、柔玄、懷荒都是相距不遠,沃野卻是孤城在外,又有黃河繞城而過,冬季結冰,這黃河原本是天險,如今卻成了可趁之機。

  “兩萬三千人,若是想要把他們全殲在沃野之外,就算是以逸待勞,至少要派出兩萬輕騎才能獲勝。我們黑山大營共有六萬士卒,除去守衛黑山城以及防衛東線可能出現的敵人的人馬,能動用的不過三萬。”

  在糙原上迎擊敵人,不像守城,除了要四處派出斥候尋找敵人的蹤跡,保持機動性也很重要。若是兩萬人在外面漫無目的的尋找,很快就人困馬乏了,只能派出先頭部隊先找到敵軍方向,才能迎擊。

  可這先頭部隊一旦被敵人圍住,就會變得很危險。所以這先頭部隊必須機動快速,而且實力也得很強,足以甩脫敵方的人馬,和友軍順利會和。

  李毅剛剛把部署說完,帳內的將軍們就已經將眼光移向了庫莫提。

  鷹揚軍一人四馬,兵甲齊全,若論機動性和精銳,整個黑山大營都沒有哪一支部隊及得上。

  庫莫提心中也知道這一次必定是他要做這先頭部隊了,當下站起身,非常誠懇地對各位將軍點頭示意:

  “鷹揚軍責無旁貸。”

  “將軍辛苦了!”

  “我等一定會鼎力相助!”

  如今是正月,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出戰過,又有高車人在黑山大營駐紮,拓跋延考慮到軍心安定的原因,並沒有大肆宣揚兩隻蠕蠕南下的事情,只是悄悄的調動兵馬,將左軍的驍騎營暫歸中軍將軍尉遲夸呂調度,又撥了右軍虎賁營出營,由夏鴻負責守衛黑山大營,隨時準備出戰。

  前往沃野以西的驍騎營、虎賁營加上鷹揚軍的八千騎兵,已經有三萬人馬,三支部隊皆是軍中最精銳的前鋒部隊,行軍速度極快,作戰能力也強,若這支部隊還不能攔下西邊的蠕蠕人,再去三萬也沒有什麼意義。

  賀穆蘭並沒有參加那次的會議,那時她正在和若干人在副帳里討論半個多月後的三軍大比。若干人在右軍大比里連前十都沒進,自然是不能參加三軍大比的,只能笑嘻嘻的祝願賀穆蘭有個好名次,自己好混到賀穆蘭帳下做個親兵校尉什麼的。

  正因為之前過的太安逸了,等賀穆蘭和若干人各自回到主將身邊,立刻做好出擊準備的時候,都有些不太真實。

  蠕蠕南下了?

  跨河而過?

  蠕蠕什麼時候也會兵法這種東西了?

  是了,蠕蠕一定是知道等夏國一滅,他們大魏就要騰出手來對付蠕蠕,既然如此,還不如趁著大軍都已西征的時候打北方一個措手不及。

  庫莫提整軍極快,不過半日的功夫,麾下眾將就已經安置全軍準備好了十五日的軍糧,一人三馬輕騎出擊。

  他們有沃野和武川作為後方,補給自然比蠕蠕容易,所以輜重和雜役也是一個沒帶。

  賀穆蘭看著馱馬上滿是胡餅的糧食袋和水囊,感覺兩頰又酸痛了起來,從食道到胃裡都是冰冷。

  連續十五天就吃這個,這便是急行軍時痛苦的地方。

  此外,更痛苦的,便是紮營安住、以及半路上小解大解。

  賀穆蘭聽若干人說過,鷹揚軍疾行的時候,半路上沒有時間小解,都是在馬鞍上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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