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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和君見她吃了幾口就沒了動靜,心中料定賀穆蘭有心事。

  賀穆蘭收起胡餅,突然想起素和君後來可是白鷺官之首,手底下養著幾千白鷺官的牛人,在這個沒有俸祿的年代,他應該很懂生財之道才對,所以試探著問他:“素和君,將軍把那四百多奴隸賜給了我,可是軍中卻不管他們的衣食,我正愁如何處置他們……“

  “交上去便是了,好歹不至於都餓死。”素和君無所謂地說道:“都是當軍奴,我們軍中可比蠕蠕那邊好多了。”

  賀穆蘭看了一眼小兒。在她的想法裡,他應該對此決定很反感才對,結果小兒只是皺了皺眉,一言不發。

  “沒有什麼可能,我把他們都留下來嗎?”賀穆蘭語氣放緩了點:“我知你素來機靈,你替我想想……”

  “咦,大人是想他們留下來訓練成奴兵嗎?不是我恣越,可奴兵也得挑身體好的,就跟這傢伙一樣,至少飯吃了能有力氣打仗!”

  素和君拍了拍小兒的後背,示意他還算合格。

  “否則一上了戰場,沒兩下就被人殺了,一來容易留下個‘主帥不仁’的過錯,二來有那功夫,也不是不可以招募新的家奴了。”

  “蠕蠕人太過兇狠,這批死營的奴隸被壓榨的各個病怏怏的,實力太弱,不值當的。”

  賀穆蘭理智上知道素和君的話是對的,可是心裡卻總有些不甘心。她扭過頭去,問了問小兒:“你覺得呢?”

  小兒一愣,沒想過賀穆蘭還會問他的意見。鑑於他自己就是奴隸,而他從小到大接觸的都是奴隸,所以他想了想,回答道:“小的覺得,主人帶回來的大部分奴隸,是願意去當軍奴的。”

  “咦?”

  “我們這些人,之前都是犯過錯的死營之奴,日夜皆有鐐銬相鎖,乾的是最低等的事情,吃的卻還沒有牛馬好,如此艱難的活到現在,早就已經存了死志。如今能有地方棲身、不需要上戰場拼命,靠著幹活兒就能掙到飯吃,已經是大多數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他說的誠懇,顯然心中真的是這麼想的。

  “……但是,如果讓他們再上戰場的話,恐怕十有**心裡是不願意的。昨天那一次反抗,怕是這輩子他們唯一的一次了。”

  小兒沒有說若不是他砸傷了執鞭的看守,又高聲疾呼告訴他們沒有多少蠕蠕了,就算他們被如何折磨,也不會反抗。大多數已經認命,而不認命的,又大多數都死了。

  賀穆蘭聽了他的話,沉默了片刻,對素和君和小兒頷了頷首。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走,帶我去軍奴營看看他們。”

  ***

  軍奴營地比大多數的營帳都要占地廣闊。若說黑山大營有十萬人,其中只有六萬左右是軍中將士,剩下四萬都是負責軍中輜重、雜務等事務的軍奴與雜役。

  這些軍奴有些是將軍的私奴,有些則是各地犯罪後被發往黑山的犯人。還有些是宗主或部落主貢獻出來換取軍功的家奴。

  這些人占據在黑山大營的一個角落,幾十個人一個帳篷,聽候參軍帳和各軍軍帳的吩咐,做著每日安排的工作。

  北魏初年,拓跋鮮卑剛剛由奴隸社會轉為封建社會不久,奴隸的大量殘存和自由民的稀少,讓很多工作都由奴隸擔任。不說黑山大營的軍奴,便是隨意那個達官貴人家中,上千奴隸都是有的。

  可如賀穆蘭這般出身,突然間就擁有了四百個私奴,顯然也是極為少見。

  這四百多人分散居住在十來個營帳里,小兒跑了許久,才把所有人找齊。

  和他們來時相比,這些奴隸自然是已經乾淨了許多,衣衫也還算是齊整,只是因為他們大多是柔然人或者柔然附屬之奴,語言不通,又是初到魏人的地方被嚴令禁止亂走,神色中不免有些惶恐。

  賀穆蘭在穿來前,當得最大的官也不過就是個班長,一下子面對四百多個嗷嗷待哺的“人口”,心中的無措可想而知。

  這一瞬間,賀穆蘭頓時覺得參軍帳中那些人真的是很了不起,就算有國家供給糧糙,能讓所有人,包括軍奴都能吃上東西,絕不是發發東西這麼簡單的。

  賀穆蘭看著這些面色倉皇的奴隸,大致說了下自己的身份,告訴了他們自己的窘境。

  若她是若干人那樣的出身也就罷了,相信家族情願多養四百多人增強實力。可她就是一個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裡的普通士卒,養這麼多人也不現實。

  何況還有小兒說的那番話。

  “……若你們要跟著我,勢必要和我一起上戰場,甚至可能要送命。我只是個親兵,養活你們所有人也不現實,若是戰場上沒有什麼收益,我們就只能等著一塊兒餓死。“

  “所以,你們可以自己選擇。若是想要留在軍中的,我便把你們交到營里去,大魏的軍奴早上和晚上各有一頓,雖然不多也不好,但吃飽應該是沒問題的……”

  小兒站在賀穆蘭身邊,將她的話翻譯成匈奴話說給他們聽。

  “若不願意做軍奴而跟著我的,我日後會儘量幫你們擺脫奴隸的身份,若是實在不行,至少讓你們過得像是個自由民。”

  賀穆蘭這話說的很沒底氣。

  大魏律法,奴隸受田則為民。可是賀穆蘭是軍戶,田地是國家分給她父親和她弟弟的,她自己並沒有田,要想受田給奴隸,除非她得了個爵位,得到了朝中的賜田。

  花木蘭後來升到五品的虎威將軍,那也只是個實職,除了武勛外,並無授爵,可見爵位很難賜予普通軍戶出身之人。

  賀穆蘭讓他們自己選擇,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胡言的樣子,有大半奴隸只是思考了片刻,就站到了素和君那邊,選擇去做軍奴。

  對他們而言,那一天的反抗只是跟隨部分人的下意識動作,以及長久以來被欺壓後心中釋放出的惡火,並不是每個人都如小兒那樣有著“自由”的意識的。

  他們世代都是奴隸,已經熟悉了奴隸的生活,能有一次機會從死營脫離出來作為軍奴,已經是萬幸,再想以蠕蠕之身變成一個“平民”,簡直就是荒誕奇譚。

  與其跟著這沒辦法養活他們還想要騙他們賣力的年輕人送死,不如賭一把,選擇做軍奴,好歹有條活路。

  還有五分之一的人在觀望一陣後,猶猶豫豫的選擇了去當軍奴。

  正如小兒所說,很多人在戰場中已經嚇破了膽子,情願死也不願意再去被人驅使著打仗了。小兒向他們重新詢問了一遍,待各自都選擇好了以後,賀穆蘭一數,四百餘人里願意留下的,不到八十人。

  賀穆蘭原想著應該留不下幾個人,這樣的結果,已經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就連素和君都覺得以賀穆蘭無權無勢無官身的地位,能因為“平民”身份而被誘惑留下的,怕是也沒有多少,畢竟這些人都是北方的蠕蠕,根本就不能理解大魏的“平民”是幹什麼的。

  既然都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賀穆蘭也尊重他們的選擇。

  她雖有仁心,但自詡也不是輕易偏袒所謂“弱者”之人,她救了他們的性命,給他們選擇的機會,可若他們只是想找個長期飯票無需冒險的養著他們,她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

  素和君喜歡收集情報,他很好奇有什麼能使一個敵國的奴隸願意跟著一個無名小子,在小兒的幫助下,他和剩下來的七十六人分別聊了聊。

  這些奴隸大多並非柔然人,不是來自和柔然人有深仇大恨的胡族,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種族,被柔然人欺凌到只剩恨意的年輕人。

  真正想要“自由”的,不過三五人而已。

  這世界如此殘酷,盡連“自由”這種人人嚮往的美好之事,都已經無法讓人生出憧憬之心。

  接下來的時間,賀穆蘭帶著素和君和小兒等人去了參軍帳,先去和各位參軍事上報這三百多奴隸的事情。

  賀穆蘭在參軍帳中也是熟人,畢竟高車剛歸附時她經常來,也被若干人拉著幫過許多次忙。山羊鬍子的范參軍見他又給軍中送了三百多人手,見她更是喜笑顏開了,連聲稱他是個有“大前途”的人。

  “得了吧,又想哄人家小子為你辦事……”盧參軍笑著拆他的台。“不過我聽說庫莫提將軍把那四百多奴隸都給了你啊,還有人呢?”

  賀穆蘭沒有多說,在心中衡量了片刻後,挑了個容易讓人接受的說法:“那七十六人大多都是高車人、鮮卑人,還有一些雜胡,他們都與蠕蠕有血海深仇,我便留了下來,全了他們的心愿。”

  “想不到奴役之輩中亦有這般剛烈之人。聽這話的意思,他們是願意和花二郎你上陣殺敵囉?”

  賀穆蘭在心中嘆了口氣,知道既然留了下來,此事必定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

  “……你養得活他們嗎?”

  不愧是餵養著全軍的參軍帳,隨意一個參軍,一眼就看出她目前的窘境。

  賀穆蘭苦笑著搖了搖頭。

  “說實話,在去庫莫提將軍身邊之前,我幾乎都沒有吃飽過。”

  她這實話一說,眾參軍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李參軍李參軍,你看看,我說就這個分量,是個男人都吃不飽吧……”

  “滾!右軍軍功少士卒多,不這麼分,將軍能同意?上官能同意?”

  幾個人吵鬧著揭過了這個話題,那山羊鬍子的參軍又摸了摸鬍子,替她出了個主意:

  “這樣吧,我告訴你個法子。高車人最近要重開熔爐和匠作坊,那裡頗缺人手,你那些私奴若是實在沒法子養活,我便開個方便,將你的人引薦到高車人那裡去。若是他們願意收下,好歹有口飯吃,打打鐵,賣賣力氣,他們應該也是做得的。”

  “如此實在是太好了!”賀穆蘭納頭便拜。“多謝盧參軍的好意。”

  “你莫謝我,我可是‘jian詐的漢人’,哪裡會這麼便宜就行這個方便……”盧參軍笑著扶起她。“以後你若休沐,或夜間無事,須得來我們參軍帳下,幫忙整理案牘、抄錄文書,你若願意,我們便出這個面,為你引薦,如何?”

  “求之不得!”

  賀穆蘭自然沒有什麼異議。

  果然知識就是力量!

  科技就是第一生產力!

  感謝祖國多年來培養出的心算能力和抄書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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