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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內,賀穆蘭駕著她的紅馬,看著下一位對手慢慢馳來。
能在角力和弓術中兩場比試中留下來的已經都是好手,這來的人賀穆蘭也認識,正是盧日裡的火長。
對方見到是賀穆蘭,持著武器在馬上抱了抱拳,和賀穆蘭道:“在下一來不是您的對手,二來盧日裡受了你的恩德,這一戰,我認輸。”
他乾脆利落的滾鞍下馬,牽著馬就離開。
而後幾場,賀穆蘭陸陸續續有遇見曾經委託她fèng過屍體的同袍,對方都是和盧日裡的火長一般,一見之後在馬上行禮,恭恭敬敬地滾鞍下馬,牽著馬離開一she之地,以示尊敬。
若是一個兩個這樣做還不顯眼,問題是這是正軍的大比,無數人都等著在這裡博一個名聲,哪怕打不過也要拼殺一番,好顯示全自己的本事,讓其他主將青睞,像這樣乾脆的下馬認輸,一副心甘情願輸得心服口服的樣子,怎能不讓人側目?
就連騎在馬上的賀穆蘭都有些發懵,她還沒承受過這樣的禮遇。
古時死者為大,一個尊重死者之人,必定就是尊重生者之人。她的黑袍是右軍士卒們對她的最高禮讚,一個部落的薩滿,往往便是一個部落的精神領袖,更何況賀穆蘭強的猶如天神下凡,又有幾人不對她又敬又畏?
“什麼情況?”庫莫提問身邊的若干虎頭。“為何對上花木蘭的人各個都自願認輸,下馬而去?”
他們中軍的正軍每次大比,總要鬧出幾條人命來。若各個都這麼謙讓,也不會有那麼多事了。
“這般看來,似乎這個花木蘭在右軍中威望很高啊。”若干虎頭想起自家弟弟,“我那幼弟,說起花木蘭來也是讚不絕口。這人好像還通些醫術,他們火里有些小傷小病,都是他醫治好的。”
就憑這一點,他就覺得把弟弟送到那一火去是對了。
‘不愧是陛下的宿衛啊,即使在右軍中,也能這麼快出頭。’
庫莫提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夏鴻那邊。
素和君這個鬼靈精都來了黑山大營,那一定是為了這位宿衛而來。大約是交換情報來了。
素和君不認識庫莫提,庫莫提卻認識他。素和君的父親是先帝的寵臣,他從小就在候官曹當白鷺官,後來雖然做了天子的舍人,但實際上還做的是白鷺官兒的活兒,他是知道的。
這花木蘭,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點將台上。
“夏將軍,這花木蘭……”素和君指了指又一個行禮下馬,牽馬而出的將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個……”夏鴻自然知道為什麼,但為了花木蘭的名聲,他也不好多說,只是支吾道:“這個說來話長,回頭待我和素和使君細細說來。”
“那我就等著夏將軍的‘細細說來’了。”
素和君立刻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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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賀穆蘭一路勢如破竹,漸漸比到了傍晚,終於連敗同火的狄葉飛、那羅渾、殺鬼三人,成為了冠軍。
她和同火間打的確實漂亮,雙方都熟知對方的招式,使得比武中看起來猶如互相餵招般過癮,倒不似拼的你死我活那般兇險。
狄葉飛、那羅渾、殺鬼三人,前兩人是家學淵源,有招式有傳承的武功高強之人,殺鬼則是彪悍勇猛,以一身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殺人本事贏得陣陣喝彩。
這幾戰,不光是“花木蘭”被人深深記住了,她這同火中武藝最高的三人也被其他主將牢牢記在了心裡。其他諸如阿單志奇、若干人這樣或穩重、或機變靈巧之輩,也讓王副將注意到了,他是漢人,更喜歡穩重聰穎之人,對他們有了好感,便想等著大比過後把他們討回來。
鎮軍將軍夏鴻對這個結局很滿意,叫了賀穆蘭上來就要褒獎。
“花木蘭,你以新兵冠軍的身份入我右軍,右軍諸將都對你讚不絕口,如今一見,果然是武藝高強,有大將之風的人才。如今我右軍還有一個九品裨將的位置,你既然已經軍功四轉,領這位置也不算是……”
“慢著!”
一聲喝令突然高響,右軍大校場中原本歡聲雷動,無數素日和賀穆蘭交好的同袍恨不得立刻毛遂自薦投入他的麾下,卻聽得校場門外傳來一聲高喝,在往聲音傳來之處看去,卻見一群紅衣的刑官曹和褐衣的伯鴨官走了進來。
刑官曹是軍中最討厭的人,這些人負責掌管刑軍,直接歸大將軍所管,三軍之事他們件件都可問得。軍紀軍法都由他們掌控,那真是一言則生一言即死,小到士卒大到將軍,提起他們都是聞之色變。
好生生的右軍大比,來了一群刑官曹,夏鴻立刻站起身來,下了點將台相迎。
“幾位郎將,不知道來此所為何事?今日是我右軍大比,便是有什麼事情,可否明日在……”
這幾個刑官曹也不願在這個時候觸右軍鎮軍將軍的霉頭,無奈伯鴨官傳令,他們也只能依從。
“我等來提調花木蘭。有軍中之人告他‘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假託夢寐,蠱惑軍士’,此乃‘yín軍’之罪!”
“大將軍命吾等查清此事,若是確實,軍法處置!”
這一言既出,滿場先是鴉雀無聲,而後爆發出震天的噓聲。
“滾!你才謠言詭語!”
“有本事你把我們全部都帶走!”
“我看你才是白日做夢!”
素和君是為了花木蘭而來,見到這麼一出,立刻深思了起來。
以前京中就有軍中的摺子,參大將軍拓跋延偏袒中軍,三軍中右軍生存艱難,中軍派系林立,而左軍則是同鄉為戰,互相排擠,這些都是足以釀成大禍的隱患。
無奈拓跋延是陛下長輩,又深得信任,拓跋提還沒成長到可以接管中軍,這件事就這麼一直拖著,當年參這個的郎將也被罷了官。
如今一看,恐怕那些摺子並非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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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蘭出自蠻古帳下,他手底下有這麼個厲害人物,自然是與有榮焉,見刑官曹這般行事,心中憋了一大口惡氣。
蠻古在右軍已久,看多了這種事情,又見左軍將軍在,而刑官曹又來的突然,他脾氣火爆,當場就吼了出來:
“肯定又是不要臉的左軍,見我們這齣了個厲害的,就想借刀殺人了,媽的!活該你們營嘯!”
“蠻古!”
夏鴻皺眉喝止。
“我刑官曹只聽大將軍差遣,你這莽夫,腦子糊塗了不成?”
那為首的刑官曹臉色難看,一指賀穆蘭。
“給我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士兵甲:嘿嘿嘿嘿,對上的是阿單志奇啊,對方是個好性子,而且咱們提前還送了吃食,應該會手下留情吧……
阿單志奇:媽的,就是你害的老子拉肚子,我挑!
士兵甲:Σ( ° △ °|||)︴
士兵乙:今兒花木蘭手下留情了,這吃食真有效果啊。
士兵甲:(⊙o⊙),為什麼我快被打死了?
☆、第138章 聽我怒吼
蠻古是什麼人?那是什麼道理都不講的渾人。
他沒腦子,不怕死,性子直,最主要的是,他最恨左軍。
左軍那一肚子壞水的撫軍將軍剛來時,他就覺得今天要出事。
右軍當年有過好幾位非常優秀的將軍,後來都被左軍強走了,這事三軍都知道,而左軍之所以這麼肆無忌憚,就是因為左軍的撫軍將軍和大將軍、中軍將軍都是聯姻關係。
大將軍拓跋延的妻子是尉遲大族的貴女,中軍將軍尉遲夸呂是尉遲一族這任家主的兄弟,拓跋延妻子的堂兄。左軍的撫軍將軍則娶的是尉遲夸呂的族妹,這三人拐彎抹角的都算是一家人,雖然誰也不敢在拓跋延這位王爺面前擺“親戚”的譜,可是鮮卑女人地位頗高,裙帶關係比漢人要牢固的多了。
左軍的鎮軍將軍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雖然大將軍和中軍都偏袒左軍,但他出於大局的考慮,有時候反倒會做出一些謙讓。可鎮軍將軍如今正倒霉,先是發生了營嘯,而後陛下將對大將軍處事不公而參的奏摺送到了邊關,這拓跋延無論如何,都得表個態,以示自己並非在三軍之事上無法將一碗水端平之人。
僅次於鎮軍將軍的撫軍將軍是自己人,可鎮軍將軍不是,左軍的第一號人物就這麼倒霉的罷官去職,灰溜溜的回京認罪去了。
京中一直沒有對大將軍提拔撫軍將軍的文書有回應,可和撫軍將軍副呂已經開始接手左軍的事務,儼然以左軍未來的“鎮軍將軍”自居。
若說之前的左軍將軍還算讓人能夠接受,右軍對這個狐假虎威已久的爛人早就是恨之入骨,見他居然還敢幸災樂禍的站在校場另一側陰笑,蠻古一下子就炸了毛。
他跳將起來,帶著幾個親兵跑到那姓副呂的將軍面前,一把衝撞開幾個護衛著他的親兵,伸手就抓:
“是你是不是?能去大將軍面前告狀的閒人,除了你還有誰?花木蘭不過是一個小兵,就這樣你都不肯讓他出頭,你還要再糟蹋多少右軍的將士?”
“蠻古將軍,我乃上將,你怎可放肆?我好生生的去大將軍面前告什麼?你也說了花木蘭只不過是一個小兵,我乃撫軍將軍,手下三千,為難他做什麼?”撫軍將軍乾笑著退了幾步,又有幾個親兵上前阻攔。
“蠻古給我回來!”
“蠻古兄!”
夏鴻見勢不好,連忙叫王副將和幾個將軍上前去阻攔。
此時賀穆蘭已經被幾個刑官曹圍上,說實話,若是這一群手無寸鐵的刑官曹,還不一定是賀穆蘭的對手,可她擔心自己對刑官曹動手,會給軍中惹禍,所以默不作聲的捏緊了雙拳,忍耐著自己不把這幾個人掀翻的衝動。
她是女人,若是真嚴刑逼供了,怕是身份不保。
可是她要在這裡反抗,就等於坐實了自己“做賊心虛”,那之前那麼多努力就成了白費,那些戰死者的尊嚴也等於被踐踏於塵土之間。
不可逃,也不可反抗,但是她又不能不抓走。
這樣的僵局,只有賀穆蘭有法子兩全其美。
她硬著身子,就是不走。
賀穆蘭的氣力乃是來自天授,當她把腳步一分,以扎馬的架勢站在那裡時,那幾個刑官曹一點移動她的辦法都沒有。
這些人以前去抓人,哪有人敢反抗?他們連刑軍都不用帶,各個就都跟著他們走了。像是右軍這樣的,怕是還會有將軍親自護送,對他們溫聲好語,希望他們能對帶走的人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