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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皇帝還沒信道教,佛教也只在鮮卑貴族中盛行,一般的軍戶則是有困難找巫醫,北方巫風盛行,胡力渾說出這話來也不奇怪。

  “這樣對花木蘭不好吧?軍中不得興鬼神之事的。”普氏兄弟紛紛搖頭。“要不然,狄葉飛和阿單志奇你們讓開,讓殺鬼和我們兄弟睡火長旁邊吧。聽說殺過人的人煞氣重,就算是有厲鬼也會顧忌一二。”

  狄葉飛和阿單志奇二話不說讓出了床褥,殺鬼和普氏兄弟分睡兩側。殺鬼信佛,晚上睡覺的時候就念念經文,也不知道是哪一種可能奏效了,自那夜開始,賀穆蘭睡得果然安穩多了。

  賀穆蘭醒來後發現睡在身邊的是殺鬼和普氏兄弟,又聽眾人說了為什麼會如此,心中十分感激,也就默認了這樣的安排。

  他們都認為等賀穆蘭真上了戰場,殺幾個蠕蠕人,身上煞氣足了,也就不會再有夢魘了。

  只有那羅渾從一開始的幸災樂禍變成有些隱隱的內疚。他不知道這殺氣對於心志不穩的人危害這麼大。他害的畢竟是同袍,不是敵人,夜夜夢不能寐,有些太過了。

  所以他白天儘量不再找“花木蘭”的麻煩,有時候還幫點小忙,驚得賀穆蘭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賀穆蘭的火里人一直少一個,花木蘭、阿單志奇、狄葉飛、那羅渾、胡力渾、吐羅大蠻、殺鬼和普氏兄弟這九人,都對一火少的這個人十分好奇。

  有猜是貴族之後的,有說是犯了錯被關起來的,普氏兄弟信誓旦旦所有的火伴都升去正軍了,那這一直沒到的第十人就耐人尋味了。

  少一個人對他們的火沒有太大影響,新兵極少出戰,少個人,少張嘴吃飯,少個人占鋪席,大家反倒求之不得,直到入了冬,柔然人開始頻頻出動以後,狄葉飛等人覺得不太好了。

  缺人之火,出戰吃虧。

  賀穆蘭的夢魘終於降臨,某一日操練間,他們感覺到大地在震動,中軍那邊的方向擂起了戰鼓,這是有軍隊出發的標誌。

  左軍作為護軍也一同出發了,留下右軍里忿忿不平地眾人,恨不得出戰的自己這一方才好。

  “軍功又給左軍和中軍得了!”普氏兄弟不甘心地一拳擊在柱子上。“每次都是在這樣,大將軍首先想的就是中軍和左軍。中軍就算了,那是精銳,可右軍再不濟,戰場上也不是慫包,為何每次點的都是左軍!”

  “右軍不是人數最多的一軍嗎?”那羅渾其實當初想去的是中軍,只因賀穆蘭來了右軍,才一同前來的。聽到普氏兄弟的話,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悔。

  他練的是沙場上拼殺的功夫,若上不了沙場,還有什麼好待的?

  “那是因為中軍和左軍不要的都來了右軍。”殺鬼冷嘲了一句,“我們是新兵里的佼佼者,可若是出戰的少了,軍功不抵別人,那一定是出不了頭。”

  殺鬼的話一語道破玄機,一伙人紛紛沉默不語。

  軍戶家是沒有薪俸的,所謂軍戶,就是為軍隊服役,所得的一切都靠戰鬥中去得。大部分人都希望打仗,大部分都希望能輪到自己出戰,因為只有這樣,才不至於撿別人的殘羹剩飯過活。

  右軍的所有人都像是憋了一股勁,使勁的用練武來發泄情緒。賀穆蘭因為知道這次的結果,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惴惴不安。

  直到第二天上午,追擊柔然人的隊伍回了大營,軍報傳來,賀穆蘭聽了眾人的議論,知道這一次的結果和上一次完全一樣,魂不守舍了一天。

  “三千五百人迎戰三千蠕蠕人,結果打到一半又出現一支蠕蠕人,變成三千五對上四千。好在中軍是精銳,鷹揚也在,我們損失七百,滅了兩千多蠕蠕,逃走一千多。中軍正在點軍功呢,好傢夥,人頭都堆成偶爾小山,聽說中軍人人都得了不少東西,至少有一匹新馬!”

  胡力渾最喜歡到處亂竄,一回營帳就跟同火們匯報“戰績”。

  聽說軍功堆積猶如小山,戰利品豐厚,幾個漢子都懊惱地直拍大腿。

  “我們死的七百多人,是怎麼死的?”賀穆蘭上一次死就死了,並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除了她們火,還有那幾支死了。

  戰場上刀劍無眼,有時候可以一個沒坐穩都會死掉。她上了戰場一回,已經沒有那麼樂觀了。

  “金營死了過半,他們在側翼,正好對上蠕蠕的援兵。”

  中軍是以“金木水火土”分營的,前鋒精銳為鷹揚;右軍則分成“赤藍綠黃紫”五營,前鋒精銳為虎賁;左軍以天氣“風雨雷電霧”五支分營,前鋒精銳為“驍騎”,三軍的新兵營都是以黑白兩□□分。

  中軍一營約是一個千人隊,十個百人隊,人數雖少,但武備和老兵的數量是最多的,這損失火伴,已經是極大的打擊了。

  “不管怎麼說,對方丟下三倍於我們的人,已經值了。”那羅渾不甚在意地說道:“打仗不就是這樣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中軍號稱精銳中的精銳,一出擊就死了七百,想來也不過如此……”

  “啪!”

  賀穆蘭臉色鐵青的拍桌而起。

  “換成你,還不一定能活,居然大言不慚說不過如此!”

  “你那麼激動做甚,我不過就是隨便說說!”

  “那是七百條人命啊,都已經戰死了,還要被人在背後說不過如此嗎!”

  “你真是個瘋子!”那羅渾瞪大了眼睛,“那七百條人命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哪天死在戰場上,別人在背後也是這麼說我們,有什麼兩樣?這就是我們的命,我們的命!”

  見那羅渾和賀穆蘭爭執了起來,阿單志奇和胡力渾分別安撫花木蘭與那羅渾。狄葉飛此時正在磨戟,見兩人爭吵,冷笑了一聲,繼續做他手中的活兒。

  都是太閒了,閒的沒事做。真要點軍出戰,哪裡分得清你死多少人,我死了多少人。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賀穆蘭知道自己現在心態不太對勁,尤其是從中軍出戰以後,可是她無法抑制住自己的各種複雜心情。

  那羅渾的話只是一個引子,即使他不對中軍死去的戰士評頭論足,估計也會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讓她爆發。

  然而心情壓抑的並不只是賀穆蘭一人。

  隨著中軍出戰的,還有左軍的不少人。左軍作為給正軍照顧備馬、壓後掃尾護衛兩翼的護軍,也出戰了不少新兵。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花木蘭在右軍時,大風來了還要搬東西,正軍出戰也還要替他們斷後。

  這次的出戰尤其殘酷,死去的七百多人是被柔然人活生生放馬奔踏而死的,許多人連全屍都沒有留下。中軍不是沒打過這樣嚴酷的仗,所以對他們來說,除了對柔然人的仇恨更深一層,負面的情緒幾乎是沒有多少。

  可對左軍,尤其是新兵營里被點出戰的幾支新兵百人隊來說,這無異於一次巨大的打擊。

  “啊啊啊啊啊!”

  寂靜漆黑的夜裡,毫無徵兆的出現了一聲大吼。

  這根本不像是人發出來的吼叫,倒像是野獸臨死前發出的吶喊。在這分外陌生的吼叫聲中,左軍新兵營的許多人都被驚醒了,這一聲吼叫就像是拉開了某種恐怖的序幕,眾人紛紛都感染上這種歇斯底里的瘋狂氣氛,開始驚恐的亂吼,雙眼發直,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新兵營一下子就亂了套,撕扯自己衣服的變成開始撕扯別人的衣服,左軍里向來是以地域同鄉劃分營地,軍中拉幫結派明爭暗鬥嚴重,這時候一亂起來,以同鄉為單位就開始產生了混戰,新兵營里越斗越狠,引得負責新兵營的左軍都尉連忙關閉四周營牆,往上稟報。

  左軍的黑營和右軍的黑營離得很近,這是因為兩方共用同一個校場的緣故。當外面隱隱約約開始出現喧譁時,賀穆蘭猛然驚醒,並且叫醒了所有人。

  “醒醒,醒醒,是不是有敵人夜襲?”

  “誰敢夜襲黑山大營啊,幾萬人的大營,偷襲哪裡能偷的……”普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點,邊否定著賀穆蘭的說法邊披衣起床。

  黑山太冷,清晨還有操練,大伙兒都已經習慣了和衣而睡,只有少數幾個不怕冷的只穿著單衣睡。此時狄葉飛和吐羅大蠻等人手腳迅速的穿著衣衫,賀穆蘭和普桑普戰、那羅渾已經披上外衣,一起跑出了門外。

  左軍新兵營的某處突然火光沖天,那嘈雜和喧譁卻不是發生在那裡,而是本營的幾位右軍都尉正在命令眾人關閉營門。

  “是左軍起火了?不是有更夜官巡夜負責防禦火情嗎?”賀穆蘭不確定的看了看左軍方向。

  “起火了應該趕快滅火吧?把營門關起來,萬一火燒到我們這邊,豈不是都被燒死了!”

  賀穆蘭的話一出,那羅渾和普桑普戰臉色都變得鐵青。不一會兒,黑一旁邊的帳篷里陸陸續續出來了黑營的其他新兵,見外面亂做一團,紛紛嚷了開來:

  “出什麼事兒了?怎麼把營門關上了!”

  “左軍著火了?今晚是北風啊!怎麼能關營門!”

  “不想挨鞭子的都給我回帳里去!否則軍法處置!”

  新兵的將軍們都大吼大叫地開始把人往裡面趕。

  紮營不像一般人想像的那麼簡單,一般都是在每營之間圍起一道臨時的木牆,長短樹幹緊密的排成兩層,搭上木板,兩層之間可以存放武器和讓兵卒休息,也是防止各個營區互相亂跑,引起驚營。

  營門平日裡是不放下的,但是有專門的隊伍看守,進出都是枉然,除非能長著翅膀飛出去。這也是賀穆蘭為什麼想偷偷出去送信卻找不到機會的原因。每個營里校場和其他設施都齊備,實在找不出理由要竄營。

  左軍的新兵營動靜越來越大,右軍刺兒頭原本就比其他地方要多,見無緣無故又關門又禁止出帳,嚷嚷的更凶了。

  有一個校尉大概是被眾人吵的頭疼,氣極後大聲吼了起來:“左軍的黑營‘營嘯’了!想死就開營門讓你們過去!”

  兩營相連,所以他才有此一吼。

  營嘯?

  一時間,再叛逆的新兵也不敢吱聲了,各個乖乖的進了帳篷。

  賀穆蘭不知道營嘯是什麼東西,但看其他人的表情也知道絕非什麼好事,他們進了營帳,狄葉飛和吐羅大蠻等人好奇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普氏兄弟神情有些慌亂地開始建議起來:

  “左軍的黑營發生‘營嘯’了。我們,我們還是把甲冑兵器都準備好吧。萬一鬧大了,說不定會鬧到我們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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