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現在世道雖比十年前太平了,可盜賊匪患還是不斷,有官道的地方還好,若是沒有,一不留神就能蹦幾個馬賊強盜出來,他那三腳貓的功夫……

  ……哎,越想越傷心,他爹娘為何要將阿姐生的那般力氣,卻只給自己這瘦弱的身軀?難不成精華都給阿姐吸掉了不成。

  啪!

  他打了自己一個嘴巴。

  東想西想什麼呢,他阿姐能有自保之力,他該高興才對。若不是有阿姐頂著,他恐怕早就死在沙場上了。

  “把這個給阿姊送去。”房氏遞上一雙鹿皮靴。

  這鹿皮還是狄葉飛送的禮物,花木托平日裡都要下田幹活,進圈餵豬,用不了這好皮子,房氏便做了兩雙鞋。兩雙靴子內里全是柔軟的毛皮,靴面是皮子,靴筒用繡了些同色的雲彩,不仔細看不大看得出來,因為賀穆蘭習慣穿男裝,這兩雙靴子都做得男人樣式。

  “我還以為你是給我做的!”

  “給你做什麼時候不能做?阿母每天都要照顧長樂,料理家事,顧不上阿姊,自然是由我做了。”

  “那怎麼還是男人樣式!”

  “廢話,阿姊在外面行走,難不成穿著窄裙短靴不成!”

  懷孕的妻子天天倚著窗子做鞋和小衣服的樣子,花木托每見一次,那心都暖的像是在曬太陽,結果房氏靴子一遞,說是給阿姊的,他的心立刻嘭嚓摔成兩半。

  他是知道阿姐是女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弟媳婦愛慕家伯呢!

  “給給給!”花木托一接兩雙靴子,將它們抱在懷裡,徑直去了木蘭的屋子。

  屋子裡,賀穆蘭和阿單卓在商議要帶些什麼。以往她和花小弟去集市買東西,大多帶點布匹、撿些雞蛋,換的也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這次出去拜訪故交的家裡,總不能空手上門,到了地方,買些表禮總是要的。

  阿單卓出門時候家裡就給了一捆布,然後帶了許多雞蛋和乾糧,沒吃的時候用布換些米麵,去酒寮酒肆之類換換口味,帶上乾糧繼續走。他也不挑,晚上有片瓦遮身,裹個毯子就能過。

  至於客棧、驛館,這小子進都不敢進。

  一聽到這時代出個門這麼難,她眉頭都皺的能夾死蒼蠅。

  還是跟著白鷺趕路好,要住宿時,找個衙門將候官曹的令牌一遞,任誰都是恭恭敬敬的請進去安排上一晚。

  ……

  她會不會凍死在荒野里啊!

  “要不,我們乘車算了。”阿單卓嘆了口氣。“花姨連親兵和家將都沒有,不然趕個車,帶上布匹被褥和糧食,若錯過宿頭,我們就在路邊埋鍋做飯,馬車裡歇上一晚就是了。”

  賀穆蘭想了想自己在郊外無人的地方找不到宿頭,然後又沒吃的,春寒料峭凍得鼻水直流……

  “乘車!”

  賀穆蘭一咬牙。

  “我騎馬,你趕車,慢就慢點,我們乘馬車出去。”

  “誰要乘馬車?”花小弟掀開帘子進了屋,遞給姐姐兩雙靴子:“阿姊,我媳婦兒按你的腳做的,出門在外,怎麼也要備上好幾雙鞋換腳才行,不然過個幾天,腳凍得就跟冰塊似得。”

  一旁的阿單卓聞言猛點頭。

  “我等會親自去謝謝弟妹。”賀穆蘭高興的接過鞋子,伸手往靴筒里一塞,頓時皮糙特有的柔軟暖滑觸感就包圍了她的手指,讓她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真舒服,穿起來應該更舒服。”

  “阿姊喜歡就好。”見姐姐拿了新靴子高興,花木托心底因為妻子偏心產生的一點委屈也飛的乾乾淨淨。

  “阿姊要乘馬車出門?可越影和阿單小弟的馬都是戰馬,套不了車啊。”

  “買!”

  賀穆蘭一咬牙。“等到了虞城,買輛馬車,日後家裡也用得上。”

  “那阿單小弟的馬怎麼辦?阿姊一人騎兩馬?越影幹嗎?”

  就阿姊的那匹馬,要見到她騎別的馬,半夜裡會把其他馬蹬死的吧?

  “……”

  媽蛋!她就想出個遠門,要不要那麼難!

  ***

  賀穆蘭在現代時,也喜歡看古裝劇,尤其是金庸的武俠劇。

  她一直以為大俠的生活是很快意很瀟灑的,一柄劍一匹馬,仗劍走天涯,出手豪慡,揮金如土,朋友遍天下。

  晚上要睡覺了,找個客棧,一枚金子一砸,大叫一聲:“掌柜的,來兩間上房,再送桶熱水,大爺要洗澡。”

  這樣美好的描述,以至於賀穆蘭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認同這落後的北魏社會。她第一次知道這裡沒有錢的時候,眼珠子都差點沒凸出來。

  在阿單卓的話里,這裡客棧也不是哪裡都有的,只有大城才會有“郡邸”,其他地方的,若是不知底細的,住一晚上被謀財害命的都有,諸如丟了東西,聚眾打架搶劫,更是不勝枚舉。

  要是落單一個人住的,不是藝高人膽大,就是第一次出門的愣頭青。

  正月十五一過,賀穆蘭和阿單卓就離了家,她自負這世上應該沒幾個人能從她這裡搶走財物,所以也沒再想買什麼車,只把值錢又好帶的細軟之物裝了一包,放到越影的馬鞍邊捆好,金葉子fèng入袷衣里以備不時之需,貴重東西貼身安放了。

  至於皮靴、衣衫、鋪蓋、糧食、布匹等物,則放在家中套車用的馱馬身上,系在阿單卓的馬韁上,一起帶著走。

  這樣雖然速度會慢些,但比馬車卻是要快的多了。如果路上實在不行,再去買輛車套上,也來得及。阿單卓對此自然毫無異議,賀穆蘭卻是心裡七上八下,總覺得此行怕是比她想像的困難的多。

  但她沒想過,這還沒過虞城,就遇上了麻煩。

  這日裡,賀穆蘭和阿單卓剛過虞城,偏碰上了下雨。冬天下雨和夏天又不一樣,這雨輕易不會停,賀穆蘭又不敢往樹下躲,怕遭了雷劈,眼見雨勢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只好趕緊駕馬找了一處能躲雨的地方。

  也算他們走運,找到了一處破窯,大概是以前做陶器的地方,此地的土被挖到差不多了,人也就都走了,只剩一地廢墟。

  窯爐大多建在空曠之地,方便曬陶曬磚,人走了,窯穴和破棚子卻在,賀穆蘭和阿單卓把幾匹馬趕到破棚子下面,從馱馬上卸下油毯,將馬背上卸下的東西裹好,兩人連抱帶拿的將東西放進窯穴,在把自己也擠到窯穴里躲雨。

  他們躲得即時,身上沒有淋的太濕,待換過外衣,阿單卓看了看天,也只能嘆氣乾等。

  雨勢一時沒有停下的意思,過了一會兒,只見雨還在一直下,阿單卓和賀穆蘭索性打開包袱,取了肉乾和胡餅等物充飢。

  離家兩天,就算是賀穆蘭再怎麼不喜歡吃家裡缺鹽少調料的飯菜,此時也無比懷念了起來。至少殺上一隻老母雞,燉起雞湯,撒點鹽,那也是極香的。

  不知道花木蘭過去行軍時怎麼熬過來的,更別說還有一陣子沒飯吃全靠過去夥伴“偷渡”的經歷,沒熬成胃病都算是奇蹟,只能說她身體好。

  賀穆蘭和阿單卓正吃著,卻聽到左側有人奔跑的聲音,沒一會兒,一個光光的腦袋先映入他們眼底,再過一會兒,跑來了一個氣喘吁吁的和尚。

  說是和尚,長得卻是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就是那種一看就是“我很可憐”的類型。年紀約莫十七八歲,大概是太瘦的原因,兩個眼睛大的像是要凸出來,加上風雨打濕了衣衫,淋的衣衫全部貼在他的身上,看起來隨時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

  這讓阿單卓想起了枯葉寺的那個同樣瘦弱的結巴小和尚,也不知道他現在和那瞎眼老和尚逃到哪裡去了,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給官府抓去,是不是還拿那苦水一樣的東西當做待客的寶貝。

  想到這個,阿單卓心中生起不忍,主動鑽出窯穴,對那和尚招手,示意他到這邊來。賀穆蘭身上帶著裝著財物的匣子,索性將那一包細軟放到了屁股下面,無所謂的看著那和尚歡呼一聲,飛快的往窯穴邊跑來。

  他的手上執著一根竹杖,大概是用來撥開路邊的灌木所用,一衝進窯穴,連忙合掌感謝佛祖,給他賜了個可以蔽身之處。

  賀穆蘭想不到現在還有這般膽大的和尚,在這種皇帝都下旨所有年輕和尚必須還俗的時候,還會穿著厚厚的僧衣,踩著芒鞋到處跑。

  那和尚感謝完佛祖,滿臉感激的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這才問道:

  “謝兩位施主允我在此地容身,敢問東平郡還有多遠?”

  賀穆蘭掃了一眼這和尚,見他全身濕透卻不擦拭一下,反倒先問起路怎麼走,便知道肯定是有急事趕路的,便一指東平郡的方向,回答他道:“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大約五六天的路程。”

  “阿彌陀佛,竟有這般遠?”他看了看自己的芒鞋,芒鞋就是糙編的鞋子,此時鞋襪盡濕,他看了看一臉冷淡、身著鮮卑服飾的賀穆蘭,再看了看同樣穿著打扮的阿單卓,有些局促不安地問:

  “小僧在此脫個鞋襪,可否?”

  “你換吧。”賀穆蘭不愛多言,心腸卻是不壞的。“阿單卓,你給他找雙襪子先換了吧。”

  “阿彌陀佛,謝過施主布施。”

  那小和尚高高興興的接過襪子穿了,又把濕掉的鞋子和襪子放在遠一點的地方,再脫了身上的外衣外褲,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團。

  賀穆蘭見他這樣子也是可憐,阿單卓衣服他穿大概太寬大,索性把自己那件外面有些微濕的裘衣給他裹著,借他禦寒。

  好歹裘衣還有一點溫度,能稍微暖和暖和。

  這下子,他那眼睛裡水光都有了,賀穆蘭最見不得小孩子和女人流淚,一見他眼淚都要下來了,趕緊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賀穆蘭閒的無聊,外面滴滴答答的水聲更是越發讓人聽著睏倦,索性倚著窯壁,閉目養神起來。她的“磐石”就在手邊,也不怕他使壞。

  話說回來,這小和尚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刺客歹人的樣子,否則也不會穿著這麼一身扎眼的僧衣在外面跑了。

  賀穆蘭睡得有些迷迷糊糊,隱約聽到阿單卓和他搭話:

  “小師傅從哪裡來的?法號什麼?現在陛下都要僧人還俗,你怎麼就這麼出來了?”

  “咦?陛下居然要僧人還俗嗎?為什麼要讓我們還俗?小僧法名愛染,只是個沙彌,稱不得師傅。我從雲白山上來,這是第一次下山。”

  “雲白山……那挺遠啊,你就這麼下了山,沒人抓你嗎?”阿單卓驚訝的叫了一聲,惹得閉眼安神的賀穆蘭皺了皺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