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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推拒幾輪,他才將裝著商業計劃書、可行性研究報告、法律意見書和尚特各類專利證書的厚厚文件呈給何岱雲。
何岱雲目光平和,卻始終沒有要翻開的意思,只是與他拉家常:「你是京市人?」
「對,祖上亦是北方的。」向繁洲正襟危坐。
還沒等何岱雲再說話,他聽到樓上地板一陣響動,隱約夾雜著衣料的窸窣聲,愉悅的交談聲與女孩的輕笑。
他腦間一陣空白,像再也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惶惶不安。
「我與夫人曾在京市住過一些時日,京市美則美,但秋冬季節著實幹燥生冷,」何岱雲說,「不如南邊和暖濕潤。」
向繁洲無心聽取任何,無端地在猜測樓上的人除了她還有誰,他們在談什麼話題那麼歡欣。
聲響在此刻大了些,地板碰撞聲更甚,像是穿拖鞋的人不願抬腳,故意磨蹭出的聲音。不只一人,腳步聲是混雜的,越來越近。
他怕了,怕迎面撞上不願面對的一幕,糾纏著想要道別。
「向先生?」李維斯注意到他的失神,輕聲叫他。
良久,向繁洲才回轉,抬眼看何岱雲,他端著茶杯喝了口茶,正在品滋味。
「抱歉。」向繁洲頷首。
心裡還在滴著血,默念那聲音不要更近了,聲響卻在此時猝然停了。
「見笑,樓上當是小女在胡鬧,」何岱雲看向他時,目色仍是帶笑,「向先生嘗嘗這茶,中國茶。」
何岱雲話中難掩對她的疼愛。
向繁洲聽著心裡也柔軟些,心中有幾分欣慰和敬意。雖然沒有在親人身側,但她至少是在愛里長大的。
他再次頷首,繼而端起瓷杯喝茶,杯底和杯壁皆透著茶溫,有點燙人,他緩緩送到嘴邊,正準備啜飲,那聲音急促地又近了。
然後愈發近,像往他心裡鑽。
繼而,旋轉樓梯上露出一個腦袋:「爸爸,快來嘗嘗我們從唐人街帶回來的糕點。」
聲音比人先現,清亮,卻因上揚語氣聽上去是甜的。
像落在心臟上的一片雪花,轉瞬即逝的美妙。
緊接著,身著頗具設計感的莫蘭迪拼色針織長裙的女孩,出現在木質樓梯上。她顯然沒有料到有客人在,整個人帶著張皇。
她漂亮的眼睛只和向繁洲碰了一秒,便錯開了。
但向繁洲沒有。
他的魂在此刻都丟了。
第20章
像是穿越時空的驚鴻一瞥, 向繁洲怔怔入神。
柔順的長髮落在她的腰間,皮膚瑩潤如玉,骨相混合了東方古典和西方張揚底色, 五官占了面部極大的空間, 卻不擁擠, 顯得有點疏離,但桃花眼卻是含情的。
何岱云:「我等會兒上去。」
「好。」她鞠了躬,即刻消失了。
猝不及防,他指尖顫抖著帶著瓷杯晃動,茶水溢出來,濺到了手背上, 燙人的溫度登時傳導, 一陣火辣辣的疼。
但他仍然把杯里的茶水都喝掉了, 暖意長驅直下, 微微痙攣的胃才勉強緩和:「不打擾您了, 晚輩改日再來拜訪。」
他已經無心和何岱雲再談論任何商業上的話題。
結果, 何岱雲卻邀請他留下來吃晚飯。
向繁洲自然想要再見她,可如今這境況, 他是個無法再多餘的人,甚至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制, 他必須離開。
他才不要以如此殘破的模樣面對她。
如他所料,他的軀體化症狀確實更加嚴重了。
胸口像被千金重的巨石從四方擠壓, 呼吸困難, 手也開始連煙都捏不穩了,甚至二十四小時沒睡覺後繼續失眠。滿目通紅, 卻始終無法入睡。
他躺在酒店房間的地毯上,望著天花板, 雙目失焦,等待被新一輪苦痛的折磨和吞噬。
繼而,他接到助理李璟的電話。
「既旬資本的張總要見您。」
向繁洲握著手機貼在耳邊遲遲沒說話,半晌才恢復神智。
當年他剛回國的時候,是帶著項目書見過既旬負責人的,當時張新道不看好他們的項目,沒談成。現在這種虎落平陽的時刻,多少資本都靠邊站了,張新道卻要見他,總不至於這時候覺得尚特前程大好吧。
李璟吞吞吐吐:「向總,還有個事,我覺得應該跟您講。」
「說。」向繁洲艱難從唇齒間吐出一字。
「您家老爺子,在您飛魁北克那天見了張總一面。」
原來是這麼個事。
他即刻讓李璟把人回絕了。
翌日清晨,他本已經決定離開,卻再次收到了何岱雲的會面邀請,李維斯在郵件中明確表明,何岱雲對他的項目很感興趣,要談他帶來的商業計劃書上的內容。
出於對尚特的負責,他還是艱難地吃了藥,去赴約了。一切都很順利,何岱雲決定給他投資,但是她不在,他聽到何岱雲與夫人連殊苓提起,她與男友一早一起飛紐約了。
後來,向繁洲也不是沒有偷偷去紐約見過她,只是覺得自己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身份可以站在她身側,沒敢打擾。他甚至把家裡那個空間給鎖上了,告誡自己不該去破壞她此時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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