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漸漸地，陳平眼中那股看穿世事炎涼的涼薄消失了，眼底的神情變得溫柔而平靜。
他好像是一隻歷經風雨的野狐，終於放下了心底的戒備，將自己的全部都向那個接納自己的人敞開了。
第35章 秦末（23）
夜雨闌珊，一封書信急如星火一般送到了齊地。
韓信展開一看，雙眸之中閃過利光，報答知遇之恩，就在此戰了，他必將助漢王奪得天下。
軍令一下，韓信率領的二十萬漢軍如餓虎撲食般攻向楚軍。
戰馬嘶鳴，旌旗蔽天，四野都是廝殺之聲。
漢軍與楚軍交戰，漢軍稍露頹勢，項羽立刻率領楚軍乘勝追擊。
忽然間，漢王率領的十萬大軍如神兵天降，突入戰場，將楚軍一分為二。
漢軍聲勢大震，前後夾擊，楚軍兵敗如山倒，變成一盤散沙。
天邊孤月高懸，楚軍固守在堅實的壁壘之中，被漢軍重重包圍。
無數傷兵的哀嚎之聲響起，項羽眼中閃過痛苦之色。
這些……都是他從家鄉帶來的子弟兵。
忽然間，茫茫夜色之中傳來了歌聲，那聲音淒涼哀慟，像是對月而鳴的孤雁。
項羽一愣，是他們楚人的歌。
緊接著，聲音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響起，包圍了楚軍。
悽愴的歌聲讓人思念起遙遠的家鄉，又預示著自身的窮途末路。
有士兵和聲而歌，然後越來越多的士兵一起唱著楚歌。
軍心已散，楚軍已經不攻自破。
項羽閉上了眼睛，似是不忍再看，過了許久，當他再睜眼時，重瞳之中已滿是堅毅決絕之色。
他項羽是絕不會束手就擒的，就算要死，也要戰到最後一刻！
月夜之下，項羽騎著烏騅，率領二十八個忠心跟隨的子弟兵突圍。
無數漢軍如潮水般涌了過來，項羽以一敵百，霸王槍所過之處橫掃千軍，血雨紛紛。
他就像是一頭猛虎，撕裂了漢軍的包圍，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了一條路。
每一個湧上前的人，都只會化為他槍下的一縷亡魂，儘管他已經勢單力薄，卻依舊令人恐懼。
羽之神勇，世無其二。
項羽向著烏江的方向而去，他身邊的子弟兵一個個死去，到了最後只剩下他一個。
江水悠悠，印天心圓月，項羽騎著烏騅獨自面對著千軍萬馬。
刀槍如林，敵軍似海，放眼望去儘是一張張帶著殺意的面孔。
天羅地網，無處可逃。
但是所有人都只是將他圍住，沒有人敢靠近一步。
忽然間，江面上飄來了一隻小船，它在明月的倒影中停駐，仿佛是自天外的仙境而來，與這充滿鮮血和殺氣的戰場格格不入。
船頭上，一道纖長的身影抱著琵琶，遠望著江邊。
是漢王……
那人輕輕撥弦，響起一陣熟悉的樂聲。
項羽睜大了雙眼，那是虞姬曾為他所奏的楚曲。
原來漢王就是虞姬！
他所傾慕的那個姑娘，和他一生的仇敵竟然是同一個人。
她是他心中所愛，也是他心頭大患。
他愛她，也恨她，他所有最濃烈的感情，都傾注於一人之身。
可是直到如今他才明白。
一瞬間，項羽眼中的殺氣消失了，他遠遠望著江上，目光變得溫柔而平靜。
他看著那個人，好像在看著一輪明月。
初見之時，他為她殺酷吏，她贈了她一首楚曲作為報酬。
今天，她再為他奏一曲，只是這一次要的是他的命。
琵琶聲響，如同月光撒落，無比溫柔。
那聲音不徐不疾，仿佛在和什麼人送別，一聲聲催人淚下。
江風徐徐，流水悠悠，明月的銀輝在波光中閃耀。
項羽拔出配劍，深深地望著船上的那人，然後橫劍自刎。
鮮血滴落，他面向著她，倒了下去。
錚——
琵琶聲絕，餘音迴蕩在江上，似雁哀鳴。
西楚霸王，終於自刎而亡。
這世上沒有人殺得了他，是他心甘情願死在她手裡。
小船緩緩駛向岸邊，曦月將琵琶放在項羽身邊，道：「在此處為他立碑吧。」
她決絕地離去，鞋子底下沾染了他的血，踩在地面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虞美人。
漢五年，群臣上書，請求漢王登臨帝位。
漢王推辭再三，而後為天下應之，並定於二月初三舉行登基大典。
半個月後，氾水之陽，群臣皆跪拜於祭台之下。
驕陽升起，一道纖長的身影緩緩登上高台，向天地宣告國號。
當群臣起身之時，皆露出震驚之色。
只見高台之上，一位端莊威嚴的女子身著冕服，俯視著眾臣。
玉面朱唇，明艷似霞，璀璨的驕陽自她身後升起，她仿佛是這個帝國不落的太陽。
千古以來第一位女帝誕生了。
登基大典結束後，女帝冊封群臣，人人皆等候聽封。
只聽曦月道：「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饟，不絕糧道，蕭何當為首功，今冊封酇侯，擔任相國之職。」
蕭何抬頭望向那寶座之上的女子，兩人目光交匯，像是絲線一般纏繞在一起。
從幼時相識，到一路相伴，他終於見證她站在了最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