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孫一淼朝她伸手,臉上帶著平和的笑,「你好。」
簡橙低頭,落在目光里的那隻右手,虎口處有個牙印,不深不淺,能看出是多年的舊疤。
頭頂的陽光有些刺眼。
九月的太陽不至於讓人中暑,簡橙卻覺得有點暈,她遲遲沒伸手打招呼。
周庭宴轉頭看她,見她臉色蒼白,趨近透明,整個人顫顫巍巍站不穩,忙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不舒服?」
簡橙手握成拳,指甲在指腹上用力壓了兩下,站穩,搖搖頭,蒼白的臉擠出一抹笑。
「沒事,可能是石榴吃多了,胃有點不舒服。」
孫一淼的目光在簡橙眼睛上多停留幾秒,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隨即不動聲色的移開,笑著朝周庭宴道:
「石榴吃多了,確實會腸胃不適,尤其是石榴籽,石榴籽會聚集在胃腸道,容易消化不良。」
簡橙見周庭宴臉上擔憂依舊很重,扯了扯他的襯衫袖子。
「我真沒事,現在不難受了。」
她重新看向孫一淼,這次伸出手跟他握一下,「孫主任。」
周庭宴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沒鬆口,掌心下,是她竭力平靜卻止不住輕顫的身子。
周庭宴看向孫一淼,眸中疑色漸漸濃烈。
恰好是午飯時間,周庭宴來之前跟孫一淼打電話,兩人已經約好了飯,去的是市區一家私人餐館,包廂是潘嶼提前定的。
四個人。
簡橙和周庭宴,孫一淼和幫他辦理出院手續的助理。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周庭宴和孫一淼在聊天,聊的什麼簡橙沒聽見。
她全程緊貼周庭宴,低著頭默默吃飯,一直在走神,直到飯局結束,周庭宴牽著她的手離開,她依舊在走神。
怎麼回到家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渾渾噩噩中回神時,她已經在華春府的別墅了,司機剛把車開進車庫。
周庭宴問她下午要幹什麼,她說困了,想睡覺,周庭宴就牽著她往臥室走。
簡橙知道他挺忙的,「你回公司吧,不用陪我,我睡醒了給你發消息。」
周庭宴沒鬆開她的手,「我下午沒事,正好也困了。」
臥室的窗簾遮光效果極好,全拉上,跟夜裡差不多,簡橙睡的特別快,在周庭宴懷裡躺了十分鐘就沉沉睡去。
周庭宴等她的呼吸平穩,才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來。
……
孫一淼接到周庭宴的電話時,正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抽菸。
憋了好幾天,今天菸癮突然犯了,這會兒也忘了醫生的囑咐,回到家洗個澡,衣服洗了,東西收拾收拾,就在這抽菸了。
這是第二根,剛開始抽。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看出來了,你老婆見了我後,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你想問我怎麼回事。」
周庭宴這會兒也在書房,他也想抽菸,但是忍著沒抽。
一會還得回去摟著簡橙睡覺,身上煙味太重,不好。
「所以,到底怎麼回事?」
孫一淼吐了口煙,低頭看自己右手虎口的牙印,微微失神,好半響才道:
「我們第一次喝酒的時候,你問我,我手上這牙印怎麼回事,我說一個小姑娘咬的。」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給我留下這牙印的,是你老婆。」
當年那事,孫一淼非常不願回憶。
七年多了吧,快八年了,他用了這麼多年忘記,可有些記憶,就像用刀刻進骨頭裡,總不能忘,用噩夢的形式糾纏你。
「我那時候還不在電視台,還是報社的新聞記者。」
「那年有舉報信送進來,說有個礦業公司在一次礦難事故中,瞞報了11名遇難礦工,我參與了那次調查核實。」
到大山深處,找那些遇難礦工的工友,找他們的家人,採訪了十幾個村莊。
待了快半個月,終於拿到了遇難礦工的信息,礦方刻意隱瞞和處理方法不當的證據。
一個能隱瞞11名遇難礦工的鐵礦公司,不簡單,他們還沒出山就親眼見證了,一群身強力壯的男人,個個下死手。
「我和幾個同事跑散了,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跑不出去,我真覺得我死定了,在大山里迷路,死了都沒人收屍。」
「天快黑的時候,我找到一個山洞,我進去躲躲,裡面竟然有個人……我剛看見的時候,要被她嚇死。」
怎麼形容呢,那像個血人,鮮血的血。
長頭髮,巴掌大的臉,明顯是個姑娘。
衣服上有泥有血,臉上也是,髒兮兮的,血淋淋的,只能看清眼睛。
那雙極度恐懼,極度絕望的眼睛。
他印象太深刻。
他是記者,見過太多困境中的人,直到現在,依舊沒見過,比她更恐懼的眼睛。
他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她整個人縮在角落,看見我就像洪水猛獸,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她那慘樣,肯定跟我一樣,在逃命。」
「她看見我就跑,我不知道外面追我的那個打手,在不在附近,所以我就攔住她,怕她叫,把人引過來,我就捂著她嘴。」
「她像受驚的兔子,是真咬,也是真狠,差點把我手上那塊肉咬掉。」
「後來她意識到,我也是逃命的,還把手裡的饅頭分了我一半,又硬又干,我當時真不知道怎麼吃下去的。」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