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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太烈,吹得人眼睛疼,江霧艱難地眯起眼看他,意識到了不對,倒流回來的人只有她,其餘人是沒有三娘死的記憶的。

  那麼他說的此兇手,並不是殺害三娘的兇手。

  楊兆博抬起手,狠狠揩了一把別風吹痛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風雪太烈,江霧眼花了的緣故,她看見楊兆博的眼睛很紅,有淚光閃爍。

  他不甘心地顫聲說:「好了好了,反正我這種普通人就不會有選擇和反抗的機會!反正我想娶的人也跟別人好上了,與其被你們下大獄嚴刑逼供,不如就此死了百了!」

  楊兆博話落,突然大步上前,將脖子主動撞上江霧手裡的斧頭。

  一股寒意從脊椎攀上四肢百骸,江霧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她迅速往後縮,可還是來不及,清清楚楚看見楊兆博撞了上來……

  就在這時,隆冬的風吹來,地上的銀錢鈔票被吹得飛起,有一張飛到江霧眼睛邊,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緊跟著她乍見眼前世界猶如被人從中殘忍撕裂,自兩邊撕出一道透出白光的口子來。

  江霧大驚失色,不,現在還沒到子時。

  不應該翻過這一日!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她的呼聲盡數被白光和愈發強烈的心跳聲給吞沒,那些白光將她籠罩,灌入她全身,如有魔力,逼迫她失去所有意識。

  閉上眼前,她聽見謝辭卿在很緊張地叫她:娘子,娘子……?

  娘子,快醒醒呀。

  漏刻要走完了呢。

  滴答——

  滴答——

  江霧聽見漏刻的聲音,猶如被放大了數百倍,在耳邊響徹,吵得她頭疼欲裂,睡不安穩。

  江霧煩躁又疲憊的睜開眼。

  入目,是自己緋紅色的兜帽披風,它蓋住了她的雙腿,上面還有些許未完全拍去的碎雪。

  光線很暗,她眼睛不大適應,伸手揉了揉眼,向四周看去。

  屋內陳設是謝辭卿的書房,門窗緊閉著,僅有幾盞燭火在照明。

  不知是什麼時辰,只知天色灰濛濛的,江霧循著記憶,往漏刻的方向看去。

  卻見漏刻仍然在滴落,時間停留在子時,但它雖在滴,可時辰一直沒有往前走。

  好像壞了一樣。

  江霧想爬起來去看個究竟,聽見角落裡忽而響起楊兆博的聲音:「謝夫人,你不是要審問嗎?」

  他嗓音嘶啞,如千年枯枝刮擦地板。

  江霧渾身汗毛倒豎,他怎麼會在這兒?

  之前……他撞斧頭的記憶湧來,江霧僵硬的轉身,見他被綁著坐在書房的窗下,晦暗的目光望著她,牆壁上的燈火灑遍了他全身,燈火明亮熾熱,他卻頹喪低靡,有種破敗而矛盾的美。

  只是,他怎麼會和自己在這裡?

  為何與她先前所經歷的倒流不同?

  她披風上的碎雪告訴她,距離方才楊兆博撞斧頭,應是只過去了還沒有多久。

  子時未過,她應該還沒有翻過那一日。

  江霧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漏刻旁,想要求證。

  她記得在三娘的房間裡,人為的更改了時辰。

  此時她伸手去搖晃,但裡頭的沙仍舊按照原來的速度,並不多漏。且不管漏多久,時辰都沒有往前走。

  怎麼會這樣?

  江霧轉頭去看楊兆博,想要問他,可眼風掃到了謝辭卿的書桌,上頭放著一本黃曆,被圈住的日子是:臘月初七。

  初七?

  她第一次經歷莫三娘的死、被錦衣衛抓走那天,僅僅是臘月初六。

  難道她回到正常的時間進程了嗎?

  日期旁邊還有他的筆跡,寫下了三個字:審判日。

  江霧讀到那個字眼,胸口的心一咯噔。

  審判日?

  審判誰,她嗎?不,她看向窗下被捆綁住的楊兆博,他方才說了,她要審問他,那麼應該是審判他。

  所以,他撞到她斧頭,是死了嗎?她為何又莫名的時間亂竄,來到她自身都未經歷過的初七,這原本應該是她的審判日。

  江霧困頓的同時,瞥見了黃曆旁邊的幾幅畫。

  它們被燭光照耀著,火信子不斷跳躍,將畫面打得忽明忽暗。

  可江霧還是清楚的看見了上面的內容,看清楚的剎那,她瞬間汗毛倒豎,每一根頭髮絲都在叫囂著恐慌——

  那一幅幅畫上的人,都是她。

  她兩次在三娘死在房間時的,在桃山寺偷聽三娘和楊兆博對話時,在城門口送陳慎離開時,在暗巷撞見鑲金的馬車、遇追殺得哥哥所救,撲入他懷中時……

  全是她經歷過的生活,畫中所有風景和旁人都是模糊的,唯獨她最清晰,清晰到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深刻而淋漓。

  而這些畫的底下,還有一堆。

  那些畫面模糊不清,像被糊了一層什麼東西,只能看清楚輪廓。可江霧很熟悉,仍然能認出上頭的人是自己,在不同的地方做著不同的事。

  只那些在做的事和地方,她無法分辨清楚,她只認得自己。

  「……」怎麼會這樣?這畫風明顯是謝辭卿的,他為什麼會畫她下來,她所經歷的這些事,都是在倒流回來之後的。

  他知道她倒流?他是她以為的那個在暗處監視她的兇手?

  這已經超乎了江霧所有的認知,她被眼前的一切嚇得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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