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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笑成了一團。
四爺爺穿上一身純黑的新衣,領子上的皮毛是灰色的鼠毛,綿軟又暖和。
他抖抖衣擺又摸摸衣領。
他敢說這是他這輩子穿過的最好的新衣服!
即使是看守貧民窟城牆的兵老爺估計都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
新衣服襯得他蒼老的臉頰仿佛年輕了十歲。
他說:「那小女娃是個好人。」
吳憲說:「他們一家都是好人。」
磊摸著自己黃色的新衣服,笑容明亮跟著點頭。
四爺爺語重心長道:「那就不要辜負了別人的好意。」
大夥懂他的意思,各自脫下新衣服疊得整整齊齊轉身回去工作。
——
杭九溪正在低頭往播種機里裝小麥種子,五個孩子邁著歡快的步子跑了回來。
不說話就看著她笑。
她走到哪裡他們跟到哪裡,臉上洋溢著明快的笑容。
種地的事情他們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就用眼睛盯著她——仿佛這樣就能幫她了。
杭九溪沒法子,只能讓他們跟著。
坐在地頭——不能說她是坐著,她的大腿根部以下都是樹根,兩隻胳膊從肩膀處開始變成了樹枝的老嫗,她撐著樹根端居地頭,宛若稻草人。
她朝杭九溪露出一個微笑,聲音輕輕柔柔的:「有人說過不要對窮人太好,不然你就會擁有一群奴隸……你看現在你就擁有了一幫小奴隸。」
她的頭髮是淺金色的,被幾個孩子洗得乾乾淨淨披在背上,瞳孔不知道是因為體內植入了植物,還是天生如此,泛著綠光。
杭九溪也笑了:「他們只是得到的東西太少了。」
老嫗點點頭,是啊——擁有的太少了就會把別人一點點善意看作是全部,恨不能剝開內心去回報對方。
可憐的人族。
老嫗嘆息一聲,不知道是嘆息幾個孩子還是嘆息她自己。
碧綠的山崗深處飄來浩浩蕩蕩的雲層,遮住了明亮的陽光,給乾淨的農田裡落下一層陰影。
老嫗站直樹根,準備往病房走——曬太陽的時間結束了。
一隻翠鳥落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啄食那裡新長出來的嫩芽。
老嫗輕輕揮了揮樹枝,想趕走它。
它弄得她痒痒的,樹葉是她的血肉長成,被鳥啄食會有點疼。
但是原本的輕輕揮動變成了帶著異能狂暴地噼里啪啦甩動,火光四射。
稚嫩的翠鳥霎時間變成了一隻烤鳥,連啼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死去。
老嫗從瞬間覺醒的嗜血衝動中回過神來,神情悲哀。
她喃喃轉頭,朝著杭九溪低聲道:「……對不起。」她見過兩次這隻鳥與農場裡的小鷹一起玩,它們應當是朋友——雖然這隻鳥只是個普通的翠鳥。
她在無意中殺死了一隻普通小鳥。
這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是最後一次。
她體內植入的植物是反向變異的榕樹,嗜血又暴力。沒有理智可言,只知道運用本能殺戮,就連偶爾棲息在身上的小鳥都不放過。
老嫗低聲說:「過段時間就把我葬入山崗吧。」
等她再曬曬著溫暖的太陽,
看一看身強體壯充滿希望的人族,
聽一聽植物開花的聲音。
就讓她在黑暗裡的泥土裡償還這一切罪孽。
老歐的金色長發遮住了她悲傷又蒼老的臉。
她像棵樹那樣走進病房裡。
杭九溪記得,段雲介紹她是兩座海城婦女協會的負責人——她曾幫助很多女孩子,讓她們工作,擁有健全的家庭,生兒育女。
如今那些女孩子都已經消失。
而她垂垂老矣,覺得自己身負罪惡。
五個小孩子被這變故嚇了一大跳,臉色慘白——他們不知道每天照顧的病人有時候會變得這麼可怕。
小孔雀飛落到地上,窩在它脖頸處的小鷹紅了眼睛。
小孔雀安慰它:「沒關係,你還有哥哥陪你玩——哥哥給你放煙花看好不好?」
它打了個響亮的嗝,吐出一片絢麗多彩的火光。
小鷹轉移了注意力。
小孔雀鬆了口氣悄悄三兩下挖坑把翠鳥就地掩埋,帶著小鷹匆匆又飛走。
竹林中棲息的翠鳥不止這一隻,它得去給背上的小傻瓜再找兩個玩伴,不過這次得把不能靠近那些異形的人族這條準則刻進它們的精神里。
不然再死一個,它又得去哄背上的小傻瓜。
當哥哥可真累啊!小孔雀老成地嘆氣。
小鷹見到竹林,興奮地喊起來:「哥哥!飛高高!飛高高!」稚嫩可愛的女童聲音里已然忘記了剛才的難過,就連還在蛋里時父親循循善誘讓它超過小孔雀的教導也忘得一乾二淨,只知道瘋玩傻樂。
杭九溪目送它們飛遠,安撫了幾個孩子幾句:「別怕他們,他們也是身不由己。下次記得他們清醒時別靠得太近。」
孩子們點點頭,看了看天色就回到病房裡。
兩個小時休息時間已經過去。
——
杭九溪繼續播種,黑夜爬進山崗時,她完成了今日份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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