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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倦之照做了。

  上交手機前,再次撥打元蕙如的電話,依舊打不通。

  他用手機接了最後一個電話,謝絕了導師讓他回實驗室的挽留。

  導師問原因,房倦之回答:「我想修道。」

  他知道,老頭子嘴巴不夠嚴實,很快他出家的消息就會傳開去。

  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他正在單方面和元蕙如慪氣,或者是無措、絕望、自暴自棄,他不知道怎麼應付失戀的現實。

  房倦之開始了避世生活。

  道觀在交通工具無法到達的深山野外,日常人跡罕至,連香客也沒有,身邊只有一眾離群索居的山居道士。

  劈柴耕地,洗衣做飯,都得親自動手。

  卯時課早,申時課晚,讀經典,畫符咒,練科儀,山中歲月飛快,不知不覺度過了兩年。

  房倦之自醒身心,想明白了他的人生,也察覺到了之前對元蕙如的諸多忽略。

  時間沒有平息他的惆悵,反而讓他的思念如野火蔓延,無法收拾。

  第三年春天,冰雪消融,春暖花開,房倦之在山崖邊打坐的時候,幾瓣杏花落到他道袍上,香醉滿衣。

  他抬頭,發現漫山的野杏樹不知什麼時候滿開了,山間滿目春色。

  風吹過,杏花落滿頭。

  他又想起了元蕙如,想她桃李的面容,春水的眼眸,趴在他膝頭上翻看畫冊時柔軟的發旋,平靜無波的道心忽然盪起漣漪,洶湧不止。

  攤開的經書正好翻到一個句子:一日內,十二時,意所到,皆可為。

  意所到,皆可為。

  他無法再逃避他的心。

  無論如何,他想再見她一面。

  告訴她,她是他無法傾倒的執念。

  房倦之立刻起身,下山,回道觀,與師父道別。

  一開始是快步走,走到途中,他跑了起來。

  春風十里,他迫不及待。

  二十幾歲的年華,春光明媚,青春尚長,人生遺憾尚有無數補救的機會。

  山門口掃地的小師弟,看到房倦之背著行李神采飛揚地下山,好奇地停下掃帚。

  「福生無量天尊,寧拙師叔,您要去哪裡?」

  卻見下山的道士步履匆匆,頭也沒回,抬起手臂揮了揮就算是回禮了。

  「談戀愛去。」他回答說。

  房倦之的道袍來不及換下,長發也沒有剪,就穿著十方道鞋,束著高馬尾,趕了最早的飛機。

  他在座位上尋思,求複合時臉皮一定要厚。

  或許徐徐圖之比較好,蕙蕙容易心軟,這年頭博士也很難找工作的,他可以找個藉口請她收留……

  他想著她看到他時可能會有的反應,習慣地拿出三枚銅錢,想測算能否如願,猶豫了一會,還是收了回去。

  終於到達元蕙如所在的城市,房倦之先去她家附近的花店買花。

  店員遲疑地看他,「道長,你……要買什麼?」

  「送女孩子的花。」

  他抱著花束離開,店員在背後小聲嘟囔,「絕了,這年頭道士也能談戀愛,哎,那春心蕩漾的笑容。」

  來到元蕙如的小區門口,房倦之生平第一次那麼緊張。

  別墅管理處的工作人員為難地說,「您要聯繫的業主已經搬走了。」

  元蕙如很細心,在管理處預留了新家的地址。

  房倦之根據新地址,打車來到了城市的另一端。

  看到老舊的小區,他皺了皺眉,心中有不太好的設想。

  元家的房門蒙塵,像許久未曾打理。

  門鈴已經壞了,房倦之敲門。

  久久沒人應門,他改為拍門。

  鄰居聽到響聲,探出腦袋,問清房倦之的來意,遺憾地告知他元蕙如的訊息。

  「這家人倒大霉了。」

  「家裡破產,當爸的跳樓了,當媽的捲入兇殺案,瘋了,好像現在被關在精神病院。」

  「女兒外出旅遊,失足從高空摔落,聽說變成了植物人,在醫院躺著。」

  街坊間消息靈通。

  「兩個舅舅不想管她,都在盤算著怎麼把她名下的財產轉移走,喏,昨天剛來了房產中介,說要把房子掛到網上賣掉。」

  老夫婦對元蕙如的印象很好。

  「多漂亮的小姑娘,以前我們買菜回來,在電梯碰見,會主動幫忙提東西,好人沒好報。」

  房倦之不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醫院的。

  給元蕙如買的花不知道落在哪裡了,他推開病房的門,往裡闖。

  護士驚詫,「哎哪來的道士?」

  元蕙如渾身插滿管子,閉目無聲無息地躺在病床上。

  房倦之半跪在她床邊,把她的手貼著他的臉。

  輸液的滴速過快,手腫脹,手背布滿了烏青的針孔。

  她腦袋纏著白紗,臉上的傷口貼著紗布,手腳綁著骨折護具,像被摔碎又粗糙拼連的娃娃。

  慘白,了無生機,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

  一捧即將融化的初雪。

  他設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的場景,唯獨沒有這一個。

  她不願意再給他機會也行,他永遠希望她好,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平安喜樂,希望她眉目生動指著他罵「狗男人」。

  他願付出一切代價,只求她再看他一眼。

  「蕙蕙。」聲音顫抖沙啞,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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