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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長天殘酷的揭開真相。

  時隔萬年,長天再次見到了當年的夜息。長天想收回自己的骨,因為那是遠遠比沖昕這具連無垢體都不是的肉身更好更強的身體。他的神魂若和這具身體結合,能擁有更大的力量,對魔君就有更大的把握。

  所以當竹生帶著蒼瞳去到沖昕的洞府時,長天看了蒼瞳一眼。那一眼,他的意念侵入到蒼瞳的器核中,和蒼瞳的神魂直接進行了一場對話。

  “原來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他笑道。

  “是的。”蒼瞳道,“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是她。雖然不一樣了,可她還是她。”

  “她的確還是她,可你呢?”長天問。

  蒼瞳怔住。

  長天看著他,道:“你和她的牽連,只在那一世。可你轉生過這許多世,你甚至曾經是一個神魂煉實的還虛修士。每一世,你都有親人、愛人和孩子,卻為何只有她對你如此重要?這許多世,這許多人,難道都沒有意義嗎?”

  蒼瞳答不出來。那許多世的記憶他都有,卻像書架上落了灰塵的書一樣陌生。他從未想過這件事,對竹生以外,竹生輻射不到的人和事,他不會去想,不會去思考。這是他這些年的常態,他習以為常,卻在今天為長天說破,逼得他不得不思考。

  為什麼?

  蒼瞳看著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的長天,不知怎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長天道,“雖然有些部分我未曾親見,但是完全可以推得出來。”

  “從前有一個男人,他做了有愧於心的事。等到他老了,變得軟弱,將要死去的時候,無法心安。”

  “這份無法心安,成了這瀕死者的恐懼。為了消除這種恐懼,他不惜穿越宇宙壁壘,想要作出彌補。”

  “但是宇宙壁壘……是那麼好穿越的嗎?唯有我等升仙之人,才能自由往來。這個人……他終究是在法則之力下寂滅。”

  “如何判定一個神魂寂滅呢?你知道的,魂根盡毀,便是寂滅了。”

  “可除了魂根,這個男人的神魂中,還有另外一個東西。是什麼呢?”

  “無法超脫,無法放手的怨念。這個東西,世人俗稱……執念。”

  蒼瞳的臉變得蒼白起來。

  他想起來了,他死了。他穿越宇宙壁壘之時,沒有撐過法則之力,魂飛魄散。

  “後來、後來……我……”他艱難的道,“我……轉世了?”

  “怎麼可能?”長天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

  “執念並非縹緲空洞的概念,它生於神魂中,當足夠強的時候,便可有形。你初世的那個男人啊,他對入土不能為安這件事太過恐懼,他想彌補的執念強到了成形。”

  “那個人在法則之力中魂飛魄散,剩下的那一道執念,法則之力便輕輕放過了。於是那道執念就得以脫出了壁壘。”

  “而她,你追尋的這個她,依然在壁壘中與法則之力對抗。你雖比她後發,卻因先穿越了壁壘,故而先至。她足足比你晚了一萬年,才驚險的扛過了法則之力,穿過了壁壘,來到此界轉生。”

  “而你,一道執念而已,三魂七魄十魂根,你一根都沒有,如何轉生?”

  “但萬物皆有生存的意志,哪怕只是一道執念而已。為了存在下去,我可以推論得出來,你尋了一個剛剛成型的胚胎依附。”

  “胚胎才成型,輪迴來的神魂也才將將在肉身上紮根,尚未牢固。你必是趁著這時機,硬將自己擠入了其間,依附而存。”

  “你雖能繼續存在,雖然也能伴隨這肉身一生,卻做不得主。你不過就是一間屋子中瞞著主人悄悄藏匿的客人而已。直到這屋將塌未塌,主人離開的短暫片刻,你才有了當家做主的資格。而等這間屋子塌了,你又尋了一間新屋藏匿其中。”

  “所以你的每一世,總是在這人迴光返照時想起初世的記憶。而那許多世,每一世,每一人,其實都與你無關。你不過就是個寄生者。”

  “終於你到了最後這一世。這一次你的運氣好,你寄生的這個人有很好的修煉資質,他一路修煉至還虛,開始煉實陽神。”

  “在這個煉實的過程中,你和他的神魂開始融合。你中有他,他中有你。你以為你是他,他也以為他是你,是那個初世的男人。”

  “倘若一直這麼下去也還不錯,你們兩個遲早有一天會真的完全融合,徹底變成一個神魂,那麼也就不分你和他了。可你們運氣不好,你們遇到了魔君。”

  “魔君手裡死過的還虛修士何止百千,為何獨獨看中了這個人?還不是因為他一眼就看到了你。”

  長天嘆了口氣,道:“想必你也知道,他原就是自我的神魂中分裂出去的,所以他這口味和品味,我其實也很能理解的。”

  “一道帶著異域氣息,強到已經成形的執念,多麼……有趣又可愛啊。”

  “倘若你遇到的是我,說不得我也會將你留下,只是手段肯定要比他溫和罷了。他動起手來,就酷烈得多了。他抽了那修士的生魂煉製,將那土生土長的本土魂魄完全消滅了,只留下了純粹的你,純粹的執念。”

  “於是這世上就有了夜息,魔君喜愛的玩具,他鋒利的刀。”

  “所以蒼瞳,嗯,現在是叫這個名字吧?你啊,你以為你是那個人,可那個人早就魂飛魄散徹底寂滅了。”

  “現在,知道自己是什麼了嗎?”

  蒼瞳知道了。

  他只是一抹因竹生而生的執念。所以在他的世界裡,只能看到竹生。所以他只對竹生有情緒,有波動,至多輻射至那些對竹生來說重要的人。

  對於與竹生無關的人,他就像從觀眾席上看舞台上的一個角色,冷漠而疏離。

  蒼瞳從前曾經想過,只有沖昕足夠的好,他才能放心的將竹生交給他。但他也茫然,因為他不知道那樣之後他該何去何從。

  當蒼瞳知道了自己究竟是什麼,他忽地懂了自己的歸宿在哪裡。

  他是一道執念,因竹生而生,當竹生可以安然幸福,彌補了他內心的不安時,這道執念便該消散了。

  沖昕將隨長天一同寂滅,竹生想隨沖昕一同歸去。她已經不再需要他了。倘她不能和沖昕一同歸去,她亦覺得了無生趣。此時此刻,便是他存在的意義。

  彌補竹生,便是他存在的意義。

  竹生想撲過去,大陣中心卻突然泛出金光,將她彈了出去。一同被彈出去的,還有昏迷的沖昕。大陣的中心,替代了沖昕站在那裡的,已經成了蒼瞳。

  竹生站起來,望著陣中的蒼瞳。蒼瞳墨綠的眸子也望著她。

  作為傀儡,他一直都是機械的、木然的,但是此時此刻,他仿佛又活了過來。他的眸中,似有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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