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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衛倒也知分寸,道一句「惶恐」,便退守在外。

  元月微垂了目,觀察腳下的路,潮氣四溢的地磚以不可抵擋之勢纏繞在雙腿之上,元月遭不住緊了眉頭。

  亂平到現在,已有近一月光陰,公孫冀便在這方「煉獄」呆了一月,日夜遭受著五花八門的刑罰。

  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勉勉強強定住心神,她來到公孫冀面前,由上自下打量著,懸掛在他身上的幾塊兒破布已然分不清顏色,這倒是其次,最為要緊的是裸露的皮膚,竟沒有一處是好的,鞭痕、燙傷、刀傷……

  不忍再看,她錯開目光落向昏暗的牆角,那兒藏著一隻拳頭大小的耗子,嘴巴上下蠕動著,細瞧,原是在啃一小塊兒布,與他身上殘缺不全的布料出自同一個地方。

  「……那些事,我全部聽說了。」措不及防地,那隻耗子回看過來,恰和元月接上眼神,「我知道,我沒什麼立場指手畫腳,但我有一句話想說給你聽……」

  她停了下來,往鼻腔中吸了好大一口氣,才接下去:「覆水難收,你我都該活在未來,而不是活在過去……你明白嗎?」

  如若往昔是美好的,那麼去緬懷無可厚非;反之,何必一味自怨自艾,到頭來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人,總該向前看的。

  她是,公孫冀是,杜闕也是。

  「覆水難收……」公孫冀反覆嚼了兩遍這個詞,忽地一笑,「怪我,識人不清,誤入歧途……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錯得徹頭徹尾,錯得潰不成軍。

  公孫冀這輩子,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嘲諷奚落自己,元月也跟著不好受,卻未到流淚的地步,只是去駁他:「不,曾經你為大齊奔走的七年,我一直記在心裡,沒有一天忘記過。你的人生,並非是個錯誤。」

  公孫冀抬起頭來,直直望著她,眼眶裡有什麼在微微閃動著。

  「放下吧……」元月笑著說,「放下李冀的使命,做回公孫冀。不論結果如何,你現在只是公孫冀。」

  燕朝凋零的苦痛,不該由當時尚且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孩的公孫冀來承擔。

  上一輩人的仇怨,合該由上一輩人了斷。

  公孫冀,本該只是公孫冀。

  」我,真的可以嗎?」凌亂的髮絲遮住了公孫冀大半的面容,可那閃爍著希冀之光的眼睛卻奪目十分,「我真的可以做回公孫冀嗎?」

  元月眼眶酸澀難當,只好拼命憋著勁兒擺出笑顏:「只要你願意,隨時都行。」

  然而,他久久未有回應,那耀眼之色亦黯淡下來。

  她也不催促,李冀肩上的擔子困了他多年,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消融的。

  「回不去了,從揭竿而起的那刻開始,公孫冀便永永遠遠消失了。」他慘然一笑,「造成無數生靈塗炭的罪人,是我。」

  元月無從辯駁,他的確對國對民有功,可這抹不掉他破壞了這份安定的事實。

  「就像你和我一樣,再也回不去了。」沉默間,他低嘆道。

  她抿了抿嘴巴,也嘆:「其實,我今日來有一個目的……」

  「圓……元月,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到,」公孫冀笑了笑打斷她,「自食惡果的是我,不該將你牽扯進來。欺騙你,傷害你……對不起。」

  是他親手把她的一顆真心丟掉的,怨不得別人。

  不及元月發表意見,他又說:「元月,好好活著,為自己而活,別再輕易為他人絆住手腳了。」

  縱是個鐵石心腸的,恐也不能不為之觸動。

  她咬著嘴唇,哽咽道:「你的話,我會記在心裡的……」

  公孫冀極細微地點了點下巴,髒污的臉上似有欣慰掠過:「……回吧,我看著你。」

  元月濕漉漉的眼底浮上幾分笑意:「好。」

  隨即,轉首。

  跨出牢門之際,背後突然傳來沙啞人聲:「元月,保重。」

  她沒回頭,背向聲音的源頭,應聲:「公孫冀,你也……保重。」

  再次沐浴在烈日之下時,元月看見了一人,一個令她牽腸掛肚的人。

  「阿月,別來無恙。」

  她上前擁住那抹清瘦的倩影,涕泗滂沱:「我一切都好……阿衡。」

  一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駛入長安街,穩穩靠在一座結滿蛛網的宅院跟前。

  車夫收了馬鞭,跳下車,朝不時溢出歡聲笑語的車廂內揚聲道:「皇后娘娘,郡主,到地方了。」

  移時,一隻微微發黃的手由車帘子里伸出來,仔細看去,那手的背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指腹處長滿了薄繭,五個手指頭,無一例外。

  帘子半撩開,露出一張英氣的臉孔。

  「阿月,來,抓著我的手下來。」杜衡輕鬆沾地,向後頭遞出胳膊。

  元月含笑不語,借力落地。

  「進去吧,母親和我妹妹都在裡面。」杜衡依然牽著她,笑容可掬。

  元月抬高眼帘望頭頂的匾額,厚厚的塵土之下殘留著幾個筆畫,用心分辨字跡的走向,不難得出結論:端陽王府。

  「伯父不在嗎?」不願勾起杜衡的傷心事,她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杜衡單手叉腰,口吻輕快:「慶王托父親安頓來京的流民,走了大半個月了,怕是還得個把月才能處理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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