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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小岑哥,一種伸手去抓什麼卻只抓住一片虛空的恐慌、茫然、空洞等情緒交織上心頭,讓他覺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坍塌了一隅。
賀雲翊當年發現自己的雙腿失去知覺就是這種感受。
岑霽看時間不早了,讓爸爸媽媽不要擔心他,早點回去休息。
他知道媽媽一有不安心的事情就睡不好覺,昨天晚上自己一整晚沒回家,電話直到今天中午才打通,看媽媽泛紅的眼眶,就知道她的心一直擔憂懸掛著。
「好,我們回家,你自己也好好睡覺,明天早上媽媽再來看你。」向芸幫兒子掖了掖被角,看到手腕上露出的一點紅痕,眼睛酸了酸,隨後移開眼,假裝沒有看見。
有時候也會想,把兒子養成這種太過為別人著想的溫柔性格會不會真的好。
還好,還好……
她望一眼自始至終守在一旁的高大身影。
平安無憂。
岑景耀說明天早上帶早飯過來,讓他晚上好好睡覺,不要胡思亂想。
岑霽彎彎眼笑道:「謝謝爸爸。」
夫妻倆便又叮囑幾句,這才離開病房。
等岑景耀夫妻走後。
賀明烈去拉二哥的胳膊:「我們還在這裡站著幹什麼,回家吧。」
賀雲翊站著不動,手心死死攥著手杖的杖柄。
他內心現在各種複雜情緒翻騰,有許多話想對小岑哥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賀明烈見拉不動,嘆一口氣。
沒想到二哥心中執念這麼深,這兩人眼神都快拉絲了,還不願意離開。
「二哥,走吧,讓岑助理好好休息。」
他背過去一點身,私人病房裡的暖色燈光落在他高大的身軀上,投下一片陰影,這片陰影擋住賀雲翊臉上的一側表情,也把他失戀的情緒掩蓋掉。
賀明烈壓低聲音,像勸二哥,更像在勸自己:「我看我們以後還是把他當嫂子看待比較好,別想有的沒的了,難受。」
可比起自己的心難受,他更不願意看到喜歡的人難受。
他總忘不掉昏暗的閣樓里,一抬頭,有水珠被月光照出晶瑩的顏色,濕濕地掛在卷密的睫毛上。
打濕了那雙總是彎彎笑著的眼睛,也把他的心淋濕一片。
賀明烈永遠都不要再看到這樣的景象。
賀雲翊聽到這聲「嫂子」,撐著手杖的手顫了顫,臉色又變成了紙一樣的蒼白。
可腳步仍舊不動。
賀明烈見說不聽,心一橫,直接把二哥拖出了病房。
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岑霽看著離去的身影和關上的房門,望向站在床側的男人,臉不知怎麼的有些紅。
尤其想到剛才把整顆腦袋埋在對方懷裡,緊緊揪著對方的衣角,嗚咽著哭,就覺得很丟臉。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這樣失態過。
這種延後的羞赧情緒讓他不太敢看那雙深斂的眼睛,特別是在只剩下兩人的空間裡,更顯緊張侷促,仿佛連心臟跳動的聲音都能聽得清。
岑霽於是不自然開口:「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時間不早了。」
「我不回,今晚留在這裡。」男人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就一樣,直接截斷他的話。
岑霽心口一跳,語氣有些慌:「你、你晚上要睡這裡嗎?可是——」
他看一眼四周,試圖去找病房沒有多餘留宿地方的理由。
下一秒意識到,這是高級私人病房,不僅醫療設施先進,環境優越,陪護條件也十分貼心周到,除了他身下這張病床,旁邊還有一張專門用作陪護的舒軟大床。
就算沒有陪護床,還有沙發。
「岑岑。」賀崇凜在病床前坐下,伸手擁住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不想離開你,一秒鐘都不想離開。我害怕像昨晚那樣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岑霽被熾熱的懷抱擁裹,身軀僵了僵。
半晌,抬起手,回擁過去,讓昨晚險些成為遺憾的願想成真。
「我就是覺得我沒什麼了,想讓你們都好好休息。」
「可是,我只有看著你才能心安。」賀崇凜緊緊抱住他,語氣低澀,像在懇求,「岑岑,別推開我好不好。」
岑霽感受著溫熱的氣息浮動在耳畔,耳膜仿佛被震顫了一下。
他忘了曾在哪裡聽過一句話,如果你有想抓住什麼的,就不要顧慮太多。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可以讓自己心臟跳躍出歡喜、動容、快樂,想抓在手心,珍藏起來,往後回想,或許會責怪一聲衝動,但不會遺憾後悔的時刻。
岑霽想,不管別人怎樣。
他在這一刻想把它們捧在手心,至少,不要從指縫中流逝。
他能把桔梗花曬成乾花,裝進相框和花瓶里保存下來。
也應該能併攏五指,留存住這樣的時光。
所以,岑霽點了點頭,回攏住手臂,說:「好,我不推開你。」
靜謐的病房裡,風吹開窗簾一角。
夏風挾來淡淡的花香鑽過白色的窗紗縫隙,也鑽進兩人不知什麼時候擁吻在一起的灼熱氣息里,和這樣的氣息一同曖昧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