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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崇凜望了眼霧蒙蒙的雨幕,瞥一眼手機:「你們下班回去吧,我……還有點別的事情要處理。」
雷軒就給賀總留了把傘,是岑助理之前一直備在後車廂里的,岑助理總是把一切都準備得萬分齊全。
大概晚上九點鐘的時候,手機終於有回信了。
這一次,不是天氣預報,也不是別的提示,是賀崇凜等候了一天的期待。
[怎麼受傷了?]
賀崇凜眸中落進一點光:[不小心擦傷了。]
[傷在哪裡?]
賀崇凜:[唇角。]
[哦。]岑霽回了聲,走到窗前看一眼窗外。
夜色昏沉,正門外的仿古燈籠照亮濕漉漉的雨夜,他看到每日載他們約會的那輛黑色車輛停在銀杏樹下的小道上。
細雨朦朧,遠處霧蒙蒙一片,車影看起來便也有點模糊。
他望了會兒,問:[擦藥了嗎?]
賀崇凜心情輕盈,又像雨珠跳躍:[沒有,過兩天就好了。]
[你們怎麼都這樣,受傷了喜歡放任不管。]岑霽落在輸入框的指尖力道不由重了重,想到陸野之前也是,和人起了摩擦,嘴角受傷,也不願意塗藥。
真不愧是倆兄弟。
下一秒,神色黯淡,撤回這條消息。
可是賀崇凜已經看到了,問道:[還有誰這樣?]
對面長久時間沒回來消息。
賀崇凜就不再追問。
過了會兒,對面發來一句:[還是擦點藥吧。]
賀崇凜唇角溢出弧度,總是浸著霜寒的鋒利眼尾跟著上挑:[好,我等會兒回去就擦。]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手機半天沒有信息傳來,又長時間陷入靜默,卻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賀崇凜手指落在輸入框上,聽窗外雨聲淅瀝,思索著要怎麼哄人。
卻是對面先發消息過來了:[賀崇凜,到這裡吧。你之前的提議,我沒辦法答應你了。]
賀崇凜漆黑瞳仁一瞬變得幽深,上挑在眼尾的笑意像是被人用橡皮擦突然抹去。
他望著這行小字,呼吸亂了幾分,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視線里又跳出一行小字,符合岑助理一貫不讓人為難,處處照顧別人心情的行事風格。
[但是,這段時間我很開心,和你接吻……也很舒服。]
賀崇凜盯著手機屏幕,窗外的雨好似大了些,噼里啪啦拍打著窗沿,很快凝成大大小小的水珠。
這些雨珠融著淺淡的光亮,連成線順著車窗綿密地流淌,也把他的心髒一道一道往下拉扯。
他又生出那種深海迷航的感覺。
[岑岑,你說了,能夠喜歡我的對吧?]
[是。]岑霽沒有否認,[可是我也說過,我不知道怎麼和你在一起。]
[只和我兩個人不可以嗎?]賀崇凜仍舊死死盯著手機屏幕,[如果你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那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抱歉,賀崇凜,我做不到。]岑霽不願意再像昨晚那樣看到一雙受傷震怒的眼睛,一邊自己甜蜜幸福,沉淪歡愉,一邊落雨時節,神情墜落。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沉甸甸的深深負罪的感覺,在西城體育館的那天晚上,他在拒絕陸野的「助理邀約」後,就有這種心情。
只是他短暫地將它掩埋,偷取這段時間的快樂歡愉,存一絲僥倖,終於在昨天有風的晚上,被從地底深處挖出來,赤/裸/裸地曝光在他眼前。
岑霽一早就該認清自己的體質,他不能做「壞事」,一準會被抓包。
順手把賀明烈從運動會上贏來的獎品送給陸野,當天晚上就被兩兄弟撞上,險些打起來。
從來言辭甚微,只是為了敷衍一下,偷說領導「壞話」,當場被抓個正著。
第一次和人接吻,下定決心想當一回壞孩子,又被撞見。
大概背景板就只能當背景板,他的人生可以偏離,但人設需要貫徹到底。
最重要的,岑霽不想因為自己,引他們兄弟幾個生出爭端,感情破裂。
他到現在還記得去年聖誕節那個雪夜,擁堵的紅綠燈路口,男人眼底一瞬流露出來的真情和柔和。
應該也是嚮往兄弟和睦的。
還有溪沙嶼露營,幾兄弟熱熱鬧鬧地聚集在冬日枯黃卻金燦燦的草地上,一起爭著串燒烤,一起吃火鍋,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現在回想起來,雖然那樣的相聚過於湊巧,或許別有目的。
可總歸那個下午的時光是輕鬆快樂的,也好像是最快樂的一個時光,以後再也沒有過那樣輕鬆愉悅的氛圍。
所以儘管不忍,岑霽仍像昨晚在車內壞心眼地挑男人戳心窩的話說一樣殘忍撕開真相:[你的唇角,不是不小心擦傷的吧?]
賀崇凜沉默。
岑霽垂了垂眼睫,頭頂暖白的燈光照出他眼底的最後一絲痛楚和掙扎:[你一早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看到了。說實話,我挺難受的,想問你疼得厲不厲害。]
[可是,問完了又能怎樣呢?]
他昨晚呆坐在床上一整晚,像在那個失真的夜晚思索脫軌生活是如何形成的一樣去復盤這段漩渦般混亂的關係,還在試圖找最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