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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飛快地在車載導航上輸入了位置:「就去最近的醫院行不?」
「可以的可以的,」 原平點點頭, 「謝謝啊大哥,我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您, 等會兒您留個電話給我吧?」
司機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害, 救人要緊,說這些幹什麼?對了, 你媽媽這是……?」
原平摟住母親肩膀的手緊了緊,聽到司機的問題,只低聲回答道:「不小心吃壞東西了……」
按理來說,吃壞東西也不至於吐血吧?司機有點好奇,又更加意識到這母子倆的情況恐怕耽誤不得,趕緊提了點車速。
不到二十分鐘,汽車已經停在最近的醫院。原平看了一眼,立刻覺得熟悉得不行——赫然就是陳嘉志住的那一家。
司機和原平一起把於秀抱下了汽車,原平胸前的一片駭人和於秀此刻的情況立刻引來了幾個護士,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於秀抬上病床。
司機做好事不留名,見原平已經不需要他再幫忙,便轉身回去了。
幾個護士立刻給於秀上了最基礎的急救措施,查看病人的心跳血壓以及瞳孔情況,醫生開始跟原平詢問病人的情況。
得知於秀是因為服用了農藥才入院的,醫生當機立斷道:「立刻安排病人催吐,準備搶救!」
穿著防菌服的護士們把於秀推進了搶救室,原平被留在外面。他捂住額頭,只感覺太陽穴疼得快要裂開。
醫生進搶救室之前跟他說的話還回響在耳邊:「病人這個情況,送來的有一點遲了,又沒有進行及時的急救……我們會盡力,但她能不能撐過去……我們真的說不好。」
「不過之前也有很多搶救過來了的案例,」 醫生安慰道,「如果你母親服入的量不多的話,搶救過來還是很有希望的。」
裝農藥的玻璃瓶已經碎了,原平自己也不知道母親究竟喝下了多少。
他不禁想到以前曾經偶然在新聞里看到的那些事件……哪怕是誤服一點點,對於腸胃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出院之後的倖存者,常常幾個月都不能進食,或者只能吃一些極其清淡的流食。
原平了解母親,於秀不算是個堅強的人——對於忍痛這種事情,更是生來就沒有什麼天賦。那麼……她當時該是抱著多大的必死的決心,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越想這一點,原平心裡越是亂成了一團麻。他不知道……他很想問一問別人,又不知道該問誰——於秀,還是原遠?
他很想問問自己的父母,一直陪伴他,難道對兩人來說是一件很難忍受的事情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在做出拋棄他的決定的時候,兩個人會如此地毅然決然,毫無留戀?
還是說……我是一個很失敗的兒子,很失敗的人,所以爸爸媽媽才不願意繼續和我在一起,而是要早早地丟下我?
於秀還在裡面搶救,他走不開——母親不能沒有他。
因為長期沒有進食,胃部的疼痛正在逐步變劇烈,原平把頭埋在膝蓋上,一個一米八幾的人,就這樣蜷縮在搶救室外藍色的等候長椅上。
喉間又湧上一股腥甜,原平沒再壓抑,抽了張紙巾,往裡面吐掉自己嘴裡的血液。
長期維持空狀態的胃部已經緊皺成一團,綿密的疼痛陣陣上涌,即使是原平,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早就知道了,在普華山的那個夜晚,天花板的白熾燈把洗手池裡滿盆的鮮血照得無比刺目。驚慌失措的原平用淋浴頭把洗手台沖洗得乾乾淨淨,卻怎麼也消除不了蔓延在自己喉間的那股血腥味。
這件事情他沒告訴任何人,打算回來之後再跟沈知意說。只不過看現在這個情況……原平漫無目的地想,自己都已經這幅樣子了,爸媽全都不要他,身體也爛得沒邊了,又何必……再搭上一個人的大好青春呢?
安靜的醫院走廊里,一眼就可以望到盡頭。空蕩蕩的過道上,這個位置只坐了他一個人。來往的行人匆匆,但沒有一個注意到了他。
他就像被投進茫茫大海里的一顆米粒,失去了自己和這個世界上僅有的兩個聯繫,開始在無邊的黑暗裡漂流,直接失去了聯絡。
不對……還有一個人……
右手無名指磕在凳子的金屬部分,發出聲清脆的碰撞聲,讓原平恍然意識到,他並不是一個人——
對啊,阿沈還在等著我回家呢。
胸前的那一灘鮮血依舊刺目,母親十幾年的隱忍,和背後扭曲混亂的同性關係,讓原平都不知道此刻他應該怎麼面對沈知意。
但至少……還是應該跟阿沈說一句,我不回去吃中飯了吧?
家裡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的感覺讓原平心安,可又因為那個人是沈知意……一想到這裡,原平的心就亂了起來。
此刻原平的腦子裡很亂,思緒就像野草一樣,無規律地瘋長,冒出來的都是沒有絲毫邏輯可言的念頭。
他幾乎無知覺地掏出了手機,順著本能要給沈知意打電話,卻被手機屏幕上一整排的未接來電給轉移了注意力。
一排排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簡訊,大多數都來自徐小義和靳忘,中間夾雜著幾個沈知意和陳嘉志的名字。